“娘,你把二姐給我吧,我歡喜她做的菜。”
說完這話,三姑娘的臉色漲紅的不成樣子,抬頭盯著她娘,不肯讓步。
馮氏有些驚訝,她二女兒從未開口朝她要過什麽東西,性子一向軟和。
說好聽點是仁厚,不好聽就是懦弱,這也是馮氏不喜她的地方。
可能是出於對這個女兒的愧疚,她明白自己薄待她,這又是頭一次張口,她看向了元娘,
“元娘,你將來是要嫁去伯府的,紅果跟著你更好些,就讓二姐跟著你妹妹。”
她話說出口,就是給姐妹倆人分了人,日後,紅果是元娘的灶娘,梁堇是三姑娘的。
圍觀的丫頭中有海棠,瞧著二姐和紅果將來要給姑娘當灶娘,風光的很,心裡很是羨慕。
“女兒,這塊好肉,還有油饅頭,給你作晚食吃。”
蔡婆子臉皮厚,明明都不是二房的人,馮娘子把幾l桌席麵上的菜與她們吃,當著祁氏,官人,吳老太爺的麵不好趕蔡婆子等人,否則顯的她小氣。
這些肉,她都沒舍得吃,可她女兒海棠並不領情,見她抓肉的手油乎乎,臟兮兮的,心裡升厭。
“女兒,你哪去?”
海棠跑了,抓著肉的蔡婆子見馮娘子不給席麵菜,沒便宜可占,就去攆女兒了。
“胡娘子,你好福氣,親侄女和教出來的二姐,都被娘子選中。”
“張家媳婦吹噓的恁厲害,連你教的二姐都比不上。”
“誰說不是啊,三姑娘奶媽的女兒七姑,早知如此,還不如跟著胡娘子學手藝……”
二房的婆子把胡娘子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誇的胡娘子麵色透著尷尬。
這些人離得遠,不知這裡麵的事,胡娘子是知曉的,她當時就站在旁邊。
“二姐,你有好手藝,為何從前藏著掖著,白教我替你擔心。”
紅果問梁堇,她從前以為她真的學做菜慢,沒想到是裝的,裝的故意不如她。
這教梁堇怎麽答她的話,胡娘子不許她越過紅果,她要是敢露出來一點,有她的苦果子吃。
她姑母是什麽樣的人,她也知曉。
今日她不得不露,往日胡娘子教她做的大菜,是比不上那五人的。
她苦笑道:“我無意和你爭元娘,要是不想法子琢磨菜,三姑娘的灶娘,隻怕爭不過旁人。”
紅果有些不自然,她當然知曉她姑母處處提防著二姐,連大菜都少教了幾l道重要的香料,她隻是,隻是……不想二姐瞞她。
晚上,梁堇提著禮來謝胡娘子,本來刁媽媽也應該來的,可她一心盼著梁堇給元娘當灶娘,這下滿腔期盼落了空,在家裡抹淚哭,說啥都不肯來。
胡娘子見她還來給自己送禮,難堪極了,又惱又羞,又想不通,讓她進了屋來。
“今日我能當上三姑娘的灶娘,還要多謝娘子你。”
梁堇說的話是真心的,不是故意羞辱她的,她跟著胡娘子受益頗多,不能因人家對她藏私,就懷恨在心。
胡娘子冷笑道:“謝我什麽,你差點沒有奪走紅果的前程,我反過來還要謝你,我早就該想到你故意藏拙。
你平時人機靈,在做菜一事上,木訥遲鈍,隻恨我沒有料到你人小,心思卻這樣深。”
她對她,不是沒有起過疑心,這幾l年,試探了多少回,可都沒有看出什麽,她心裡還是不放心她,後麵漸漸地教紅果做菜背著她,隻教她些雜碎。
“這不是心思深,娘子教我的手藝,娘子心裡清楚,我想當三姑娘的灶娘,隻能多費些心思。”
梁堇把禮給她放下,當初學手藝的時候,是正經拜了她當師傅的,如今她得了前程,來謝她,是應該的。
她走到屋門口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胡娘子,提醒道:“娘子教過我和紅果如何識山羊肉,沙羊肉。”
她點到即止,沒有再往下說,她說這句話,隻是想讓她知曉,她要是想和紅果爭,今日就會揭發她在羊肉中做的手腳。
人走後,胡娘子站在屋裡良久,她竟看出來了。
她教了紅果多少次,紅果都分不清,那塊山羊肉還是她給她做了記號。
這下,她信了二姐的話,她的確不想和紅果搶,她與紅果圖的是富貴,不知她二姐圖的是什麽?
富貴,誰不想得?
她的目光落在了二姐給她送的禮上,不得不說,二姐是個有心胸之人,和她這種心窄之人不一樣。
……
“給她送禮作甚?”
刁媽媽心裡有氣,三姑娘的婚事未定,前程未卜,可憐和伯府那般的富貴去處,擦肩而過。
這誰也不怨,就怨胡娘子,誰讓她藏私偏心。
梁堇見她胡攪蠻纏,她給胡娘子送禮,是謝她曾經教她的東西,她從她這學到了。
隻要是人,就有私心
,她也不能免俗,如果她是胡娘子,一個親,一個疏,她當然也要為親的那個打算,這是人之常情。
她見她娘臉子吊的老長,就拿了好話哄騙與她:“三姑娘的前程也未必小,吳郎君官至知州,她會把三姑娘嫁到尋常人家嗎?
三姑娘仁厚,跟著她說不準有後福……”
梁堇心裡明白,三姑娘是次女,又不得家裡人看重,將來的婚事,是遠遠比不上元娘的顯貴,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她跟著她去那處掙一番前程,也好有出頭之日,有了出頭之日,再圖日後。
今日三姑娘能開口要她,她能看出來,對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她心裡除了為自己算計外,對三姑娘,是心存感激的。
當時,馮氏把她給元娘,或者元娘選了她,她作為家生子,哪有說不願意的餘地,說不願意,就是不知好歹了。
“二姐,三姑娘使我給你送東西來了。”
春桃捧著東西,剛走進院子,就喊了起來,聲音中帶著說不儘的歡喜。
住在一個院裡的人都紛紛出來看,桂姐也從屋裡跑了出來。
“給二姐的?二姐,娘,快出來看啊。”
給二姐的,那不就是給她桂姐的,桂姐打梁堇被選給三姑娘後,就唉聲歎氣的。
此時看到春桃懷裡的綢子,眼都看直了,還有描了紅漆的香匣子。
她拉著春桃讓人進屋,一口一個好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人春桃是給她送的東西,不過也差不多。
“桂姐,快去給你春桃姐姐把家裡的楊梅,黃杏端出來吃。”
梁堇的話,比不上三姑娘送來的東西,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刁媽媽就喜滋滋的迎了出去,好像剛才在屋裡吊臉子罵人是她的錯覺。
“娘,你瞅見沒,一整匹鵝黃綢子。”
人都進了刁媽媽家,海棠還不舍得把黏上去的目光收回來,早知給姑娘當灶娘,有這諸多般好處,她也應該學番手藝,去爭一爭。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她前幾l年活的渾渾噩噩,近日見如她一樣的丫頭,都有了去處,得了前程,恍若大夢初醒,開始著急。
想當初,她是二房買來的,和二姐同在胡娘子手下做事,海棠越想心裡越難受。
要是當初她沒有去巴結大房,今日她也能如二姐般,不說風光,定了去處也是好的。
蔡婆子收她當女兒,卻不為她算計前程,難道她要打雜一輩子,像她蔡婆子?
屋裡,
“春桃姐姐,三姑娘與我的東西太貴重了。”
除了一匹綢子外,還有一對細鉤金耳環,做成了葫蘆的樣式,另一香匣的挑絹,挑緞頭花,還有兩方汗巾,一方是雀兒豆綠綾子的,一方是白貓兒撲蝴蝶粉絹子的。
繡工好,料子好,這樣的汗巾在外麵不知要賣多少銀錢一方。
刁媽媽和桂姐坐在一旁不吭聲,眼睛亮亮的。
“給你你就拿著,三姑娘的東西雖比不上元娘,金哥多,但也不少,屋裡伺候的丫頭,誰沒得過三姑娘的東西。”
春桃拿梁堇當妹妹,往日又與她交好,說的都是實在實的話。
“那我明日去屋裡謝三姑娘。”
梁堇知曉春桃不是那樣的人,與她金耳環,怕是要生氣,
“以後我要與姐姐一同伺候三姑娘,還盼姐姐日後多提點我……”
“你我之間,不用說這些話。”
春桃是個爽利性子的人,沒有彎彎繞繞,心思潔淨,倒襯出了梁堇的不是來。
禮多人不怪,話多人不嫌,梁堇是多思之人。
春桃吃了幾l顆楊梅,與梁堇,刁媽媽桂姐說了會子話,見時候不早了才走。
就連刁媽媽都說春桃人好,要二姐改日把春桃請來家裡,弄出一桌席麵來吃酒。
人走了,刁媽媽和桂姐也不裝了,摸著那些好東西,稀罕死了。
不是她們見識短,之前家裡的娘子姑娘用這些東西,她們常見,可這次不一樣,這東西是送給二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