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坐在炕沿上,解開包袱皮,把布鞋給了吳老太。
“天這麼冷,做什麼鞋。”
吳老太心疼兒媳,把布鞋接過來,仔細打量,心裡歡喜,
“也就你心裡有我這個娘,像二房那個不孝的,誰穿過她做的鞋?”
柳氏沒接話,反而說起了米價上浮的事,
“娘,今年鋪子裡的錢還沒收上來,米價又這樣。
府裡的婆子還整日吵著說吃不飽,我都不知該如何管這個家。
那些子下人,不能體會管家的不易,隻在乎自己碗裡的那點子米。”
柳氏沒說蔡婆子她們砸鍋的事,嫌丟人。
“這都怪你那個二叔,都多少日子沒捎錢來了。
咱府上如今過得這樣緊巴,等過兩日,我讓二郎給他去信,催催他。”
吳二叔以前常常捎錢來,吳老太都習以為常了。
在她看來,他沒有兒女,以後要靠她這房,把那銀錢多多拿來孝敬她這個嫂子,是天經地義的。
她讓柳氏放寬心,手裡銀錢不夠使,就來她這拿。
柳氏出了吳老太的屋子,手上多了二十貫銀錢,還有一匹陳年的緞子。
把緞子賣了,也能得幾貫銀錢。
柳氏不舍得把手上的銀錢全拿去買米,每次都是三鬥三鬥的買。
這樣不僅沒有省下銀錢,反而還多用了。
因為米價一天一個價兒,天天都在漲。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
不僅米價上漲了,就連梁堇賣得雞子都被迫漲價。
以前四十文錢,能買一筐,如今買不到一筐了。
還有腳店裡的豐糖糕,以往都是一文錢兩塊,現在買不來了。
天上下著鵝毛大雪,賣雞子的梁堇頂著一身雪回來了。
路過蔡婆子家門口,就見小紅正蹲在門口哭。
“這麼大的雪,你怎麼不進去啊?”
小紅見是隔壁的二姐兒,忍不住又淌了一行熱淚,
“蔡婆婆把我趕出來,不讓我進屋。
她剛剛讓我去典當她的舊衣,典當了八個子,蔡婆婆非說我貪了她的錢。”
小紅穿的薄,臉都凍爛了,兩隻手更是紅腫的像發麵饅頭。
“我真的沒有說謊,典當行裡的人就給我八個銅子。”
梁堇曉得她沒有說謊,如今那米價翻了幾番,市井小民,誰家裡有銀錢,能熬的這般吃啊。
隻能去典當衣裳,衣裳多了,就不值錢了。
以前典當一件綢子衣裳,能典當來一貫多錢,現在能典當個五六百文就不錯了。
梁堇去外麵賣雞子,見得多了,還有胳膊裡夾著兩卷字畫去典當行的。
“你先來我家避一下風雪吧。”
蔡婆子把人這般趕出來了,也不給她件厚襖子。
等進了屋,梁堇想給她找一件自己的襖子,可被桂姐兒拉到了屋裡,
“你怎麽把蔡婆子的丫頭領咱家來了?”
“蔡婆子把她趕出來了,我見她沒地方去,外麵又下著大雪,讓她在咱家避會雪吧。”
梁堇有些不忍。
“就你心好,拿自己當菩薩,蔡婆子不愛乾淨,一頭的虱子,這小紅和她整日在一個屋。
說不定她也染了一頭的虱子,你把她領來,她頭上的虱子染給咱咋辦?”
桂姐兒想起蔡婆子頭上的虱子,就忍不住瘮得慌。
梁堇也想起來了,那蔡婆子愛使喚小紅給她抓頭上的虱子。
可把人都領進來了,也不好再趕人家走,外麵又冷。
那小紅的耳朵,還有臉都凍得潰爛發膿,聽她說,她的腳流血了又結痂,和布鞋粘一塊了。
梁堇還是給小紅找了一個她不穿的襖子,這襖子她也不要了,算是給她了。
又把自己去年穿小的棉布鞋也給了她一雙,雖然舊是舊了些,但總比她腳上的那雙爛洞的布鞋強些。
留她在外麵的屋裡坐了一會兒,隔壁的蔡婆子喚她她才走。
她走後,桂姐兒掀開簾子,瞅了兩眼,
“她走了?”
桂姐兒就是這樣的人,沒啥好心腸。
“咱家也不富裕,那襖子還有布鞋,要是典當,還能典當幾個錢,就這樣白白給她了。”
“娘回來,不要和娘說,那小紅太可憐了。”
她娘知曉了,說不定還要去隔壁,把襖子給要回來。
蔡婆子不把那個小紅當人看……
“她可憐咋了,又不是咱賣得她,那是她親爹娘賣的。
她之前還偷蔡婆子的銀錢托人捎給她爹娘。”
桂姐兒摳了摳鼻子,
“我就看不上這樣的,她爹娘都把她給賣了,她自己吃不飽穿不暖的,還惦記把她賣掉的爹娘。”
梁堇不知道這事,一時間對這個小紅的感情很是複雜。
“是不是她爹娘沒銀錢吃飯了?”
要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了還能理解。
“什麼沒銀錢吃飯,她是把銀錢捎回去,讓她兄弟好去上私塾念書。”
那日蔡婆子在院子裡打這個小紅,她隔著牆,親耳聽那小紅說的。
這人真是個賤骨頭,沒有一點血性。
桂姐兒這般想,要她是小紅的話,彆說給鄉下的爹娘捎錢,她要日日的罵她們。
……
梁堇很不理解,這個小紅為什麼要這樣做。
或者真如桂姐兒說的那般,是她爛好心了。
唉……
希望她彆把她給她的襖子給當了,要是把襖子給當了,把錢寄回家給她兄弟讀書,梁堇會難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