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有一麵巨大的櫥櫃,櫃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
崔珩神情一頓。
裴昭愣愣地望著崔珩,看見他毫無波瀾的眼底翻湧著冷森森的殺意,便上前握住他的手,有些緊張:“殿下是想起了什麼糟糕的事?”
崔珩朝她笑了一下,眼中的殺意渙然冰釋,他扯了扯唇,低聲道:“裴姑娘,本王忽然想起了母後。母後沉迷修道煉丹,慈寧宮裡也有這樣多的瓶瓶罐罐。”
他將裴昭拉近了一些,屈身伏在她的肩上,在耳畔低語,“母後給本王喂毒時,就是在慈寧宮。本王記得……那雖然是在冬季,卻是個少見的晴日。是要入春的征兆。”
停頓片刻,才繼續說:“但那時本王未曾想到,日後毒發時,好像一直在刺骨的冬日。”
語氣平淡得近乎殘忍,好似在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裴昭抿了抿嘴唇,抬手擁住他:“殿下,會有辦法的。就算太後不給,也會找到解藥的。”
片刻的寧靜後,她聽到了一聲輕笑,崔珩慢慢鬆開她,替她將一縷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找不到,也沒什麼要緊的。至少有人會一直念著本王。”
裴昭捏了一下他的手指,佯裝慍怒:“什麼叫‘沒什麼要緊’的。殿下少說這些喪氣話。”
“下次不說了。”崔珩笑了一下,見裴昭的目光移向櫥櫃,便道,“裴姑娘發現什麼了?”
“我在想,菲娘子為什麼要這樣擺放。”
最底層的櫥櫃按藥瓶的顏色擺放,中間那層按藥瓶的大小,最頂上一層卻雜亂無章。裴昭仰著頭看著最頂層,試圖從雜亂無章中看出規律,但看了半天也沒有半點頭緒,反倒是脖子發酸的要命。
她揉了揉後頸,才發現崔珩已經在桌前翻起菲娘子留下的卷冊。
卷冊上落滿灰塵,每每翻頁,便有不少的塵埃飄落在空中,在明明滅滅燭光中如同飛蟲。
崔珩向來好潔,現下竟翻得這樣入迷,裴昭不由好奇道:“那是什麼?”
“藥方。”
“有千日憂的藥方麼?”裴昭對此並不抱希望。
崔珩沒有答話,隻是走到她麵前,指著書籍中的殘頁,笑道:“原本有的,但正巧被撕掉了。前一頁就是‘百日愁’。”
裴昭歎了口氣。遇到這樣惋惜的事情,他竟笑得出來。
她踮起腳,想要取下最頂層的綠瓶。崔珩便先一步抬手取下。
裴昭聽見了隱隱約約的齒輪轉動聲,聲音太過細微,猶如錯覺。
崔珩愣了愣,拉過她的手腕便往樓道跑。但腳下的木板陡然坍陷,裴昭感到天旋地轉,向木板下陡坡的底端滾去。
頭頂的那塊木板慢慢合攏,直到蠶食掉最後一絲光線。
她再度回過神時,發現眼前是深不可測的漆黑。
“裴姑娘還好麼?”
“沒事。”裴昭方才被護在懷中,一路滾落跌撞,隻是有些擦傷,“殿下呢?”
“無礙。”
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