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阿竹,困在沈家祠堂整整五百年,是第二個因為十三祭而死的孩子。”
小滿問道:“那第一個是……?”
沈億沉吟片刻,隨即輕聲開口:“她妹妹,阿蘭。”
“當初南胥國滅,她們家破人亡,無處可去,不得不混入難民乞討要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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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舊都元京。
大雪紛飛,堆銀砌玉。年僅九歲的阿竹帶著的六歲的妹妹阿蘭混入南胥難民中。
歲晏天寒,單薄的衣物抵禦不了寒冷,落下的雪花使她們如墜冰窟。她們蜷縮在路邊相擁著取暖,耳邊傳來難民們連天的哀嚎和乞求聲。
“骨碌碌……骨碌碌……”
車軲轆緩緩轉動,富麗堂皇的馬車輕輕晃動,馬兒脖頸下的金鈴輕輕搖擺,搖落一地碎響。
“這鈴聲!是沈家的馬車……是沈家的馬車!”
“沈家女心地良善……快求求她!求她救救我們!”
馬車經過時路邊被嘈雜的人聲包圍。阿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便見得身邊難民一擁而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爭先恐後地乞求車上之人施舍食物。
阿竹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懷中高燒不退的妹妹,立馬將最後一團蒲草蓋到阿蘭身上,轉身就朝著人群裡邊紮去。
可惜難民太多,瘦瘦小小的阿竹哪裡擠得進去。她好幾次都被擁擠的人群推出來,無可奈何之下她突然靈機一動,一路小跑著轉到馬車後邊。
彼時馬車上的人已然下車為難民們分發食物,阿竹悄悄溜到馬車後邊,趁著無人注意時踩著車轅一鼓作氣翻進了車內。
車內一派華貴,阿竹翻找片刻,於車內暗格發現了一個精致的紫檀木匣子。
她心神一動,飛快打開匣子,鑲著金絲的紅色布料上躺著一支鎏金梅花點翠簪。在簪子底下壓著一張明黃色的宣紙,極其雋秀的字跡寫下一句:
“青絲漸綰玉搔頭,簪就三千繁華夢。”
阿竹愣神一瞬,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阿竹瞬間回過神來,取出簪子將其塞進懷中,隨即攀上車窗準備原路返回,不曾想差點在馬車轉角處被人撞見。
情急之下,阿竹匍匐下身子鑽入了馬車車底。好在這馬車車輪較大,底部空間很足,她才得以攀在車底不被人發覺。
悅耳的鈴鐺聲猛地響起,隨即天旋地轉,馬車啟動時阿竹一個不留神猛地從車底下墜落,重重摔在地上翻滾了好幾遭。
耳邊傳來一陣陣難民的驚叫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清冷柔和的女聲:“停車。”
金鈴的響聲停下,華貴的馬車停在麵前。阿竹驚愕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皓白的手腕,在朱褐色錦繡車簾的襯托下白的耀眼。
目光緩緩上移,阿竹終於得以窺見麵前之人的麵容——年方二九的少女,螓首低垂,墨發似瀑,丹唇皓齒,眉眼如畫。
此刻她正半倚在車窗上,抬手盈盈掀起車簾一角。她開口,聲音也是似水般溫柔:“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阿竹一時間被迷得移不開眼,回過神時竟依然脫口而出:“姐姐,我叫阿竹……”
少女逆著光,朝她微微牽起一個笑:“既然都叫我姐姐了,不如把姐姐的東西還我可好?”
阿竹身軀一頓,下一秒飛快轉身就跑。
可她怎麼著也隻是個九歲的孩子,再加上天寒地凍,她的手腳早已被凍的不太伶俐,跑出去沒幾步便被人捉著脖子提到馬車錢:“請問小姐要如何處置這丫頭?”
誰知那少女不怒反笑,坐在車內朝阿竹伸出手:“嗯?”
阿竹掙紮無果,隻得悻悻地從懷裡掏出簪子,遞還在少女手上。
少女接過簪子,取出匣子內的紅布細細擦拭著,眸深似水。
阿竹覺察到她對這簪子的不一般,試探著開口:
“青絲漸綰玉搔頭,簪就三千繁華夢……”
少女動作一滯,有些驚愕地抬頭:“不曾想,你還識字。”
阿竹順勢答道:“我和妹妹阿蘭本來大字不識二個,但先前深受昌寧公主的思想啟發,所以自學了些詩書。”
少女聞言,忽地笑出聲來,對著空中虛無一點道:“當初我進沈家,也是因為這支簪子。你說,是不是你冥冥之中在庇佑我?”
阿竹一時有些怔愣,少女輕歎一聲,垂眼看向阿竹:“罷了,也是個可憐的。你過來。”
阿竹下意識照做。少女抬手,用水紅色羅袖輕輕擦拭阿竹臉上的汙垢,用隻有她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
“既如此,你不若跟著我,我保你們姐妹倆衣食無憂。”
阿竹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少女一揮手,朗聲對身旁下人吩咐道:“此女欲行偷竊,將她和那個病秧子妹妹給我帶回去,好好懲治一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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