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與門房所說相差無幾。
曹昂擔憂著幼弟的情況,“蕭先生看了眼植弟的情況後便讓父親獨自一人抱著弟弟進去,他讓我們二人在門口等待,可是距離他們進去已經過了有半炷香的時間,父親和植弟都沒有出來的跡象。”
想要開口安慰二人的郭嘉還沒說話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的動靜,齊齊被吸引了目光的幾人看了過去,隻見曹操抱著睡得安穩的曹植走了出來,蕭佚神情疲憊卻還強撐著身體送曹操出來。蕭佚叮囑了曹操幾句該怎麼好好照顧曹植,他扶著房門看向郭嘉,“奉孝你回來啊。”
“嗯,我回來了,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郭嘉和曹操打了聲招呼,他越過曹操來到蕭佚身旁,雙手攙扶住身體有些不穩的蕭佚,“是很難的事情嗎?”
小聲和蕭佚溝通的郭嘉目光瞥向了曹操懷中的曹植,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蕭佚搖了搖腦袋,發絲垂落在身前都有些枯黃無力,“不是,這孩子隻是想保護父母不受影響而力竭,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
那你怎麼……郭嘉眼中是明晃晃的不信任,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蕭佚攔住。
“如今城中事情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隻是曹公細心照顧這個孩子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蕭佚咳嗽幾聲神情懨懨的模樣看得讓人不適,他沒再給曹操繼續問下去的機會,“曹公若是還有什麼問題可明日再來,今日我的身體著實不適,無法在撐著和您繼續交談,還請曹公見諒。”
“是操今日太麻煩先生了,”曹操緊張地抱著懷中的幼子,他沒在意蕭佚的態度,“先生好好休息。”
曹操帶著三個孩子離去。
一邊扶著蕭佚回屋郭嘉一邊詢問他們在屋裡做了什麼,為什麼蕭佚會這般作態,“你可彆說什麼都沒發生,要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會是這般虛弱?”
“隻是傳了一些仙力給曹植。”蕭佚不欲多說這件事情,他坐在床邊身體倚靠在郭嘉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佚總覺得身體中流失過快的仙力有緩和的跡象。
是錯覺吧,蕭佚苦笑著搖搖頭,他能從哪裡補充流失的仙力呢。
身體疲倦的蕭佚告訴郭嘉自己要好好休息一會。
“你好好休息,等會平兒的課業嘉幫你盯著。”郭嘉給蕭佚蓋上了被子,他注視著蕭佚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陷入睡眠。
果然還是太累了吧,清長。
……
站在奇怪的空間裡,郭嘉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切,由衷地感到了疑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應該隻是在給蕭平講解知識的時候犯了困,回屋準備小憩一會,為什麼一睜眼他就來到了這個古怪的地方?!
這一回他做了什麼嗎?
努力回憶自己有沒有觸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的郭嘉站在原地,他怎麼回憶都想不通自己到底碰到了什麼。郭嘉想不明白,他歎了口氣放棄繼續在回憶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轉而提高聲音不停對著周圍呼喊,“有人嗎?!清長——!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論在這個古怪的封鎖空間裡麵,他能不能把外麵睡在旁邊的蕭佚喊起來。
“清、長——!”
不知道喊了多少遍,郭嘉捂著自己快乾冒煙的喉嚨又一次放棄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裡!究竟是哪裡啊?!
盤腿席地而坐的郭嘉無聊地敲打著白色的地麵,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在這裡度過了多長的時間,在這裡時間早已不作數。
直到空間裡第一次出現了白色以外的顏色。
那時一團耀眼的金色光芒,在白色的空間中流動著,如同一條終將頭尾相接的溪流。金色的河流隨著流動逐漸變換顏色,本身的金色時暗時亮,在最後彙聚的那一刻爆發出刺目的光芒,讓郭嘉不得不閉上眼睛避開那可能會傷到雙眼的顏色。
等郭嘉重新睜開眼睛,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變了,他不再處於那片白茫茫的空間中。
眼前是一個輝煌程度不輸於記憶中皇宮模樣的宮殿。
郭嘉打量著這個宮殿的同時聽到了一句話,在陷入那個密閉空間後聽到的第一句其他人的話語,“你是誰?是器靈嗎?”
這個聲音對於郭嘉來說還有些熟悉。
轉過頭的郭嘉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麵孔,不過對方現在臉上滿是疑惑,“清長?”
“你居然還知道我的名字,是太一他們告訴你的?”蕭佚看起來一副完全不認識郭嘉的模樣,他他手中把玩著一隻簪子和玉冠,“小器靈,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金烏簪?
見過許多次金烏簪的郭嘉不會認錯那種奇特形狀的發飾,對於另一個發冠他覺得陌生,不過他也知道這應該是蕭佚曾說過損壞了的金烏冠,是與金烏簪配套被一起送了過來的飾品。
不過這樣的話,這裡應該不是單純的一個夢境了,郭嘉細細打量著蕭佚,他在對方眼睛裡隻收獲了陌生與疑惑——這下郭嘉十分確認這個時候的蕭佚是還沒有經曆過友人死亡的蕭清長。郭嘉抬眼認真地看著蕭佚,他試著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我不是器靈,我是來自千萬年後的”
轟隆一聲,從天而降的天雷直接劈在了這間有防護法術的宮殿上。
“咳咳。”莫名挨劈的蕭佚從廢墟中爬了出來,他看著塌得完全的宮殿敲了敲手中被自己保護的還不錯的發簪,“小器靈?你還活著嗎?吱個聲唄?”
在夢中被天雷劈醒的郭嘉猛地起身吐出了一口黑煙。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奉孝?”聽見旁邊動靜起來的蕭佚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中還是剛剛睡醒時的水汽和迷蒙,整個腦袋一點一點的隨時都會一頭栽倒回自己溫暖的被窩中去。
郭嘉動了動似乎還殘存著那種雷劈過後的麻醉感的雙手,他把手覆在蕭佚的雙眼上, 不過幾個呼吸間對方就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夢境中去。安撫好蕭佚的郭嘉還記得剛剛那恍若現實的夢境, 他充滿遲疑地想到,難道剛剛那些是清長過去的記憶?
如果是回憶,為什麼清長會看見自己還跟自己說話?
若有所思的郭嘉低下頭看著自己柔軟的枕頭,他複又重新躺在蕭佚身旁, 閉上眼睛等待下一場夢境的到來。
……
…
郭嘉是被門外的公雞叫聲吵醒的。
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這回真的隻是睡了一覺的郭嘉疑心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誤,“難道我還要去平兒那邊教對方知識, 然後再回來睡覺?”
“什麼睡覺?”先郭嘉一步起床的蕭佚端著熱氣騰騰的米糊進來, 隻聽見郭嘉後半句話的人臉上是疑惑的表情, “這都日上三竿了,奉孝還想學平兒奕兒在床上賴著不成?”
郭嘉一手握拳抵在嘴邊尷尬地咳嗽一聲, “不是這個意思, 嘉隻是隨便說了兩句, 清長彆放在心上。”
“最好這般,今日曹公那邊事情有很多, 你還需要去那邊商議事情的。”蕭佚把米糊和當飽的餅子放在桌上, 他看眼還穿著純白裡衣的郭嘉說道, “佚等會有事請出去一趟, 奉孝記得自己把東西收拾好。”
聽人這麼一說郭嘉才發現蕭佚已經換上了足夠嚴肅正經的外衣, 連頭發都打理整齊一副隨時可以出去的模樣。郭嘉有些奇怪蕭佚的衣著, 據他所知現在外麵根本沒有值得蕭佚這般對待的人吧, “你曾經的那些故人不都被你想法設法地趕了回去嗎?回天庭的回天庭, 回不了天庭的也被你趕去洞府……你今日是去見誰?”
蕭佚理了理衣角,他的臉上是一言難儘的無奈, “不是見朋友,隻是帝俊和太一想趁著清醒看一看現在的世界。”
哦……?!
剛剛鬆了半口氣的郭嘉猛地吸了回來,來不及也阻止不了的郭嘉眼睜睜地看著蕭佚越過門檻,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窗戶上探出來兩個小腦袋。
扒著窗沿的蕭平瞥著看起來隻有些驚訝的郭嘉,稚嫩的聲音問出了他埋在心底的疑惑,“奉孝叔叔你不去追嗎?難道你真的能看著阿父和彆人踏青、遊山玩水?”
尤其是裡麵還有個喜歡阿父的太一叔叔。
不是很理解大人之間錯綜複雜的感情糾葛的蕭平目光誠懇地和郭嘉對上。
“嘉是那種小氣的人嗎?”努力維持大人冷靜模樣的郭嘉回應,他伸手捏住調皮搗蛋的蕭平臉頰,故作嚴肅地看著對方,“平兒的課業完成了嗎?”
“啊!還差一點!”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差一些的蕭平鬆手落在地上,他急匆匆地往房間趕去,隻剩下郭奕掛在窗戶上和郭嘉對眼互看。
更加懵懂的郭奕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唔?
“哎呀把奕兒忘記了,”小跑著回來的蕭平把郭奕放了下來,他邊說邊帶著郭奕往回走,“奉孝叔叔再見!”
郭嘉:。
笑得很無奈的郭嘉搖了搖頭,下床洗漱後把桌上蕭佚準備好的早飯吃掉,之後郭嘉同樣穿好衣服出門去曹操那裡。在那裡他見到了這幾日為荀諶的事情發愁的荀彧荀攸二人,今日一見郭嘉發現他們二人麵色好上不少,緊皺的眉頭都鬆開來。
看來是友若的事情有了進展,郭嘉明白昨日自己投入水源的解藥已經起效,估計過幾日城中就不會再出現頭生異耳的特殊情況。
郭嘉目光再一轉落在上位的曹操身上,他沒有錯過曹操眼中的深思熟慮以及淡淡的疑慮,果然之後他聽見曹操就著手中拿著的一封信說道,“諸位怎麼看待陛下想入山陽,在山陽休息的事情?”
所有人都驚詫地抬起頭來,他們這幾日因為城中的異狀徹夜通宵,沒有幾人睡了個好覺的,就是這樣城中情況也在一路變壞。途經山陽往彆處而去的商隊都比往常少了許多,如今一天能有一個商隊經過山陽郡都算不錯的,這種情況下的山陽郡怎麼會成為小皇帝歇腳的選擇地?
“是否能確定是陛下的親筆?”有人問出了其他人都關心的問題。
曹操頷首,食指和拇指在蓋章處摩挲,熟識的手感和精致的印章讓他篤定這是小皇帝自己的意思,絕對不是身旁人擅作主張替他選擇的。
“如此不僅要迎接陛下入山陽休整,最好能讓陛下心甘情願留在山陽。”有曹操麾下的謀士站了出來,他向曹操提出了一個膽大妄為的想法,“到時候主公便可以奉天子以令不臣,亦有合理理由與袁本初徹底撇清關係。”
被這個想法驚詫到的曹操看向提出這個想法的謀士,他繼續問道,“不過要怎麼樣才會讓陛下心甘情願留在這裡,山陽可是前不久才剛剛發生了一場怪病的,更早之前還遭受過時疫,還與鄴城相距甚近——不論怎麼看山陽都不會是陛下的第一手準備,那麼陛下怎麼會留在危機四伏的山陽?”
“不如派個口舌伶俐的使者前去說服陛下?”有人這般建議道。
……
蕭佚正站在一處風景秀麗的溪流邊吹著舒適的風,他手中緊緊握著金烏簪,帝俊和太一在旁邊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享受著安靜的環境。
閉著眼睛享受這種時刻的蕭佚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勒馬停歇的兩名青年人身上。
察覺到蕭佚周身氛圍有所變化的太一奇怪地看了過來,他順著蕭佚的目光看過去,“這兩個青年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你一直都在盯著他們二人。”
“他們是為我而來的。”蕭佚解釋了一句後將帝俊太一送回了金烏簪內,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兩人把馬匹的韁繩束縛在附近的大樹上,隨後目標明確地向他們走了過來。對於這兩個人蕭佚是認識的,他們曾在某場戰爭中相識,不過之間的交情與陌生人沒什麼差異。
“閣下可還記得我們?”
甫一見麵兩名少年人中的一個率先開口問道,似乎毫不擔心怎麼繼續往下說彆的話題。
蕭佚抬眼目光落在最先開口的那人身上,“孫策孫伯符,還有周瑜周公瑾。我記得你們之前來朝歌參與過對抗董卓的戰鬥,今日你們來這裡是為了尋我吧,有什麼事情嗎?”
“先生記性真不錯。”孫策笑了笑露出口中的小虎牙,爽朗又討喜的笑容是孫策往常用來降低對方警戒心的一個辦法,他朝著蕭佚拱拱手,“這次來這裡找先生是因為陛下想要見一見您,先生可願意與我們走這一遭?”
另一人周瑜適時地接上孫策的話,和對方一唱一和,他先是一副不讚同的模樣喊住了孫策,“伯符!”
而後又朝著蕭佚拱手,“先生見諒,這次是陛下的要求,伯符為了完成才會這般語氣,還請先生莫怪。至於您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回去那是您自己的選擇,先生不必太有負擔,陛下說過要尊重先生自己的選擇的。”
“你都這般體貼大度,我若還不去豈不是顯得我很無禮。”蕭佚做出把金烏簪放回袖中的動作,實際上簪子已經被收進他那隱秘的空間裡中去,“走吧,陛下不是想見我嗎。”
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的二人對視一眼,他們當即讓出一輛馬匹給蕭佚,在兩人的帶領下三人往小皇帝劉協目前駐紮的營地而去。
劉協的營地在山陽郡外不遠,是一個隱蔽安全的地方,外麵駐紮的軍隊井然有序大多數都是孫堅帶去的,穿過外麵的軍營時有不少人和孫策周瑜兩人打招呼。再往裡麵走就是專門護衛皇帝的羽林軍,這裡盤查就要仔細不少,蕭佚連同著孫策周瑜都被檢查是否有攜帶任何兵器。
通過羽林軍的檢查後,他們在小黃門的帶領下來到皇帝劉協的麵前,許是回來的時候就有人報信,他們在劉協那裡還見到了其他一同出來避難的其它大臣。
每個人的眼神都有著不同的含義,他們目標一致地盯著蕭佚。
“參加陛下。”蕭佚簡單地拱手就算是行了禮。
“大膽!見到陛下怎麼還不跪下!”隨侍在劉協身邊的太監十分懂眼色地怒斥蕭佚,“得見天子真容還這般無禮!?”
蕭佚的目光落在了劉協身上,他看著對方輕笑,“難道不是陛下想見我嗎?為何陛下一言不發,反倒是讓個閹人開口……莫不是效仿先帝又想重啟宦官亂政的局麵?”
“你彆血口噴人!陛下隻是看你在民間聲望異常,特意召見你想看看你有什麼特殊之處!”太監目露惶恐,他可沒有忘記如今朝中大臣對他們這種宦官是什麼態度,“咱家對陛下忠心耿耿,絕非前人那般奸詐狡猾,還請陛下明鑒!”
一直沒有說話的劉協抬眼,在孫堅入長安殺死董卓餘黨後劉協有了喘息機會,他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膽地活著,自然也有時間和機會去學習和培養自己。劉協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處處受製於彆人的傀儡皇帝。
“先生身份尊貴,何必與宦官計較。”劉協看著蕭佚笑著說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蕭佚看著與之前相比變化極大的劉協, 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兩旁的大臣臉上滑過,有熟悉的人也有新升職而之前未曾見過的,蕭佚目光一轉重新回到劉協臉上, “陛下, 怎麼不見王司徒王允?”
“李郭二人闖入長安之時,王司徒不是為了護佑陛下希望良多嗎?怎麼如今不見這位功臣呢?”
劉協眼中一亮,他意外蕭佚居然知道幾年前的事情,連沒有傳出長安發生的事情也知道, 這讓劉協篤定蕭佚是有真才實學的,不是民間那種坑蒙拐騙之人。用眼神製止旁邊太監繼續說話的劉協微微垂下眼簾, 眼中的情緒被遮掩大半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蕭佚隻能從對方麵上露出的些許悲傷推斷出一些事情, “李郭二人在長安禍亂,雖有孫將軍及時帶兵前來, 但王司徒不幸在二人手下重傷, 不久便不治身亡了。”
“可憐司徒一腔忠心, 孤身犯險為我大漢除奸賊董卓,又在李郭二人手下儘力保護朕, 朕還未來得及獎賞司徒, 司徒便抱憾而亡了。”劉協真情實意地落下幾滴眼淚, 似乎真的在為王允的死亡而難過傷心。
如果不是那段時間蕭佚和郭嘉在長安, 之後事情皆是他一手安排, 恐怕蕭佚也會被如今的劉協給騙了過去。
當初離開長安時為了隱瞞郭嘉的存在, 蕭佚自是清除了所有有關之人的記憶, 同樣為了不讓他們起疑蕭佚是有準備好邏輯通順的假記憶去替換的。當中每個人準備好的結局蕭佚現在還是有些許記憶的, 李傕郭汜逃跑沒多遠就會被孫堅抓住殺死,王允孫堅護駕有功一個官複原職一個升官加薪, 除去罪首李郭二人之外,不該有其他忠心朝廷的官員死亡的。
那司徒王允的死,就變得蹊蹺極了。
“王司徒若是知道陛下至今仍在為他而難過,想必九泉之下定能釋然放下執念。”蕭佚仍然是笑著的,不過是發自內心的笑容還是禮貌微笑就隻有蕭佚自己知道,“陛下召見我應該不隻是為了王司徒之事吧?”
目光從大臣中幾個讓他比較在意的人身上滑過,蕭佚的視線微微垂落在地麵,他在回憶自己遺忘的一件重要事情。
……奇怪,總感覺有一個關鍵曆史人物被自己遺忘了,是誰?自己忘記的那一個人是誰?
“自然不隻是因為司徒之事。”劉協抹去眼角不怎麼真誠的眼淚,通紅的雙眼緊緊盯著蕭佚,“先生之大能如今世人皆知,難道先生仍然要在這小小的山陽待著嗎?”
“好友在此,佚自然要留在這裡。”蕭佚仿佛沒有聽懂劉協的言下之意,他誠懇地回答對方的問題,“若是拋下友人肚子裡去,那佚豈不是成了冷血無情之輩。”
劉協咬了咬後槽牙,他果然討厭和這種裝傻充愣之輩交流,“比曹孟德更有能力、權勢之輩應當不少見吧?以先生的名氣和友人的能力,雙雙投靠另一個勢力想必沒有人會拒絕吧?誰不想能得到潁川荀氏的支持呢?”
當然,他也想。
要知道自從董卓把持朝政之後有聲名和謀略的世家都找了個各種理由退出朝廷,或是隱居或是投靠當地諸侯,朝中本身堅定不懼逆賊的人在經曆董卓和李郭二人之亂後所剩無幾,加上本身政見不合互相攻訐的黨派,劉協現在十分缺少人才,求賢若渴到恨不得連少年才俊都辟召而來。
“友若和公達的想法佚也不知道,不過佚尊重他們的想法不會去強加乾涉,陛下若是想通過我來影響他們,怕是找錯了人。”蕭佚說完話題一轉,他把話題引向了另一個人,另一個劉協故意略過的人,“陛下缺人之際也敢來山陽?要知道此處離鄴城可不遠,教袁紹知曉怕是會高興的帶著兵馬前來生擒陛下,讓陛下與那位傀儡劉伯安作伴。不過想必陛下至今敢留在這裡與佚交談,是已經確定曹公的立場了吧。”
得曹操效忠,為曹操正名的同時曹操手下那些出色的謀士武將都能算是他劉協的半個人手,隻要他能說動那些人效忠自己,屆時他既有了安身之地又為朝廷引進新鮮血液,一舉兩得的好處劉協自然是心動的。
不過,
曹操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
就是不知道這回,曹操與劉協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蕭佚彎了彎眼眸主動請纓道,“勸說友人改誌一事佚做不出來,但佚可以為陛下出使曹公,達成陛下心中所想。”
……
…
接下替劉協出使曹操任務的蕭佚牽著馬匹在回城的道路上走著,他的口中念念有詞,“奉天子以令不臣,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那就隻能看曹操和劉協,誰在政治場上更甚一籌了。
進了山陽郡的蕭佚沒走多遠就與正在尋找他的郭嘉撞上,蕭佚朝著一臉焦急的郭嘉揮了揮手,“奉孝,我在這裡,你怎麼滿頭是汗?”
郭嘉:也不看看是誰失蹤了小半天導致的。
“清長去了哪裡,為何嘉在城中沒有找到你?”郭嘉喘了口氣,他接過蕭佚遞過來的絹布擦乾淨額頭上的汗水。滿腹疑惑的郭嘉問出了自己尋找的半日來的疑惑,“難不成是那些仙人又有什麼事情找你?”
“不是。”蕭佚搖頭,他看了眼周圍嘈雜的環境,懷疑這裡麵估計會有劉協或者曹操安排的暗中監視的人,蕭佚並沒有立即回答郭嘉的問題,反倒是帶著人往那個小院子走去。
直到進入院子關上大門,又進入房間把小門關好,蕭佚才把自己經曆的事情全部告訴了郭嘉。
蕭佚倒了杯冷水給自己,天知道去了劉協那裡到回來這段時間,他說話說得嘴巴有多麼乾燥,連一口水都沒喝過。要不是他的身體不錯,蕭佚都懷疑自己會不會中途因為缺水而暈倒。
“……小皇帝的變化莫不是太大了。”郭嘉估摸著李傕郭汜為亂長安距離現在的時間不過三年左右,劉協就已經從艱難求生的擺件變成了一個有所謀略的皇帝,郭嘉為這個成長速度暗暗感到心驚,“也是,小皇帝從小便聰慧,能這麼快在朝中那些人栽培下成長起來不足為奇。”
不過這樣一來,
“看來主公日後的道路不怎麼輕鬆。”郭嘉意味不明的說道。
他指的不僅僅是曹操效忠劉協後的仕途。
“那可說不準,也許最後是第三方漁翁得”蕭佚的話一頓,他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那個最後奪得了真正勝利的司馬家,而其中司馬懿的哥哥司馬朗已經被曹操征召為司空掾屬。
對了,司馬懿呢?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博學洽聞,伏膺儒教,被這麼評價過的司馬懿怎麼會一點名聲都沒傳出來?
還不知道蕭佚所想的郭嘉並不認同這個看法,“如今世上有望一爭之人何其少,袁本初袁公路不過一時曇花,他們必然走向失敗,其餘諸候底氣不足,隻要陛下態度強硬兵士威武,他們會立刻向陛下投誠以保全自身——如嘉所言,當今世上怎還有如主公一般的人物?”
那可說不準。
很想說些什麼的蕭佚瞥了眼天上蓄勢待發的烏雲,他抿了抿嘴唇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咳,不過陛下那邊有意入山陽,這件事情是你去和曹公說,還是我來?”蕭佚提起自己回來的目的,他看著郭嘉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不管你我二人誰去,總要有一個人和文若說一聲,他……希望他不會陷入兩難境地。”
郭嘉也有片刻的沉默。
沉默片刻後郭嘉決定自己去和曹操說劉協欲入山陽的事情,而荀彧那邊則交給了蕭佚,“若是你的話,他總會認真聽進去的。”
若是他去講,估計永遠都走不出那個困境。
二人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良久郭嘉看著外麵留有餘光的晚霞,他心知時間不早了便勸蕭佚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找荀彧與曹操,也正好讓他有時間措辭如何告訴荀彧這件事情。
都沒有用飯想法的二人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在幾案前,他們昏昏沉沉地看著眼前的杯子或是空地。
隻聽啪的一聲,郭嘉和蕭佚一同栽倒下去,在桌上或者床榻上陷入昏沉的夢鄉中。
……
“喲,”帶著欣喜的聲音在郭嘉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中透露出一股放鬆的感覺,“小器靈你終於醒了?”
什麼?
郭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就是蕭清長那副意氣風發的麵容,下意識喊了對方一聲,“清長?”
“對,是我。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小器靈。”蕭佚看了眼手中盛裝著修複靈液的碗,他放下碗想著應該準備再大一些的器皿,方便小器靈整個泡進去。
等下,不太對勁!
陡然清醒過來的郭嘉睜大眼睛看著蕭佚,就這幅表情絕對不會是他熟悉的那個蕭佚,
所以他這是又回到了夢境中的過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器靈, 你先等會起來。”蕭清長把想要從床榻上起身的郭嘉摁了回去,他喚來一個比手中的碗大了一圈的盆,裡麵裝滿了靈液, 蕭清長將手中的發冠和發簪泡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後他扭過頭來看著郭嘉,“感覺身體有沒有舒服一些?”
郭嘉躺在床上動了動手指,渾身舒爽有勁,一點也沒有身體虛弱或是疲倦之感, 他把感受如實告訴蕭清長,同時不解地詢問對方原因。
“當然是因為我手中的這些靈液,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從昆侖山上的靈池裡采來的, 用來治療你身上的雷傷是最的好的藥。”蕭清長得意洋洋地一挑眉毛, 見郭嘉的本體泡得差不多了,蕭清長把發簪發冠拿了出來, 用乾淨的棉布擦拭乾淨。
這回, 蕭清長沒有阻止郭嘉從床上坐起來。
絲毫沒有放棄打探器靈名字的蕭清長滿眼期待, “我這麼費心費力找東西治療你的傷,小器靈該告訴我自己叫什麼吧?若是沒有名字, 也可以讓我來取一個!”
聞言郭嘉抬眼看向蕭清長, 他記得自己上一次不過剛開口想說自己來自千萬年後, 就被天上凝聚的天雷劈個正著, 這般看來他是不能透露自己的來曆的。有所猜測的郭嘉看著蕭清長, 他認真地開口介紹自己, “我有名字, 我叫郭”
後麵無論是嘉字還是奉孝二字都說不出口, 郭嘉張著嘴巴的樣子落在蕭清長眼中滑稽極了。
“郭?郭什麼?”蕭清長重複了一遍,他雙眼中綻放出驚訝與疑惑的光芒, 他不由得想到,
剛剛誕生靈智的器靈會給自己取名字嗎?
蕭清長對這個世界認識還不全麵、熟悉,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器靈的存在是正常還是不正常的,不過既然能誕生靈智並來到他手中,就說明他與這個器靈有緣!不管什麼原因什麼後果,先把對方救了再說。
沒辦法告知真實姓名的郭嘉眼睛骨碌一轉,他想到給自己去什麼名字了,“郭佚!佚失佚散的佚。”
“聽起來還不錯,不過佚這個字意義不太好,以後我還是叫你小郭吧?”蕭清長說著說著笑了出來,他講著隻有自己聽得到的笑話,眉眼間的笑意就沒從臉上下去過,他繼續問道,“小郭你知道這兩個哪個是你真正的本體嗎?這樣下次就可以隻泡一個,節省靈液留著日後再用,省得我隔三岔五就要去昆侖山收集一次靈液。”
問得好!
在內心默默為蕭清長這個問題讚歎的郭嘉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他看著對方手中的兩個物件,從外麵看起來都是很新的玩意,是憑借肉眼也很難判斷出來哪個存在明顯缺陷的。
不知道他怎麼回答的郭嘉選擇了自己更熟悉一些的發簪,不過這也是郭嘉第一次看見與金烏簪相配套的金烏冠。如同玄鳥一般的冠飾,玄鳥口中銜著一枚鮮豔如血的紅色寶石,整個發冠都是用金飾打造而成,盤旋的玄鳥尾羽並未向上能圈住長發,而是往外延伸幾寸。
“金烏簪是你本體,我常用也不好,還是隨便找個簪子做彆發吧。”蕭清長不習慣用誕生了器靈的東西,這會讓他有一種自己在使用器靈本靈的錯覺,他打定主意定要將金烏簪壓箱底。
放好金烏簪的蕭清長走在前麵示意郭嘉跟在自己身後,他揮手推開沉重的大門,讓宮殿外麵奪目的陽光照入殿內。高熱的溫度讓本來在地上留下濕漉漉痕跡的靈液瞬間蒸發,光滑整潔的地板上什麼痕跡都留不下來,蕭清長適時地抬手用手腕遮住郭嘉的雙眼。
蕭清長告訴郭嘉,“帝俊太一棲息在湯穀中的扶桑樹上,而這裡離湯穀很近,難免會受到這兩個金烏的影響導致陽光太刺目炎熱,你暫且忍一忍,之後去下界或者去我道場就會正常不少。”
“那今日……”郭嘉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帝俊太一在附近豈不是意味著他要去見一見鍛造出‘自己’的兩人,到時候自己不是器靈的事情豈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
瞬間郭嘉不太想去見見這兩個隻聞其名的大人物。
然而這不是郭嘉不想見就能逃掉的事情。
郭嘉還是來到了湯穀,他看見在高聳入雲的扶桑樹下品茗的兩個成年男子,一個是他曾見過幾麵且每次見麵氣氛都不怎麼友好的太一,另一個神情威嚴猶如帝王一般的就是帝俊。剛想上前與兩人打招呼的郭嘉發現他們的視線穿過了自己,落在身後的蕭清長身上,帝俊最先開口問道,“清長,你不是說我們兄弟二人送你的發飾中誕生了器靈嗎?這器靈難道傷還沒好,怎麼不見你帶過來讓我們仔細看兩眼?”
蕭清長:?
目光在眼前的大活人身上停留片刻,蕭清長又轉移視線看向帝俊太一二人,他緊緊盯著兩人的神情生怕錯過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小器靈就站在你們麵前啊?”
這下輪到帝俊太一二人:?
“胡說什麼,我們眼中隻有你一人,沒有所謂的器靈身影。”帝俊不輕不重地嗬斥了蕭清長一句,他拿出一個空的杯盞為蕭清長斟滿一杯,“你是不是被我們兄弟二人的光芒刺到了眼?把眼前的黑影當作了人?”
雙手捧著被子的蕭清長不信邪地把茶水往自己臉上倒去,撲了一臉水的蕭清長抹去眼睛上的水痕,他重新睜開眼睛看向郭嘉剛才站的地方,“……人還在這裡,那究竟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你們兄弟二人在集體耍我?!”
可是帝俊太一神情認真,不似在耍人。
三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他們對視一眼都發現對方眼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
“也許,你可以問問我?”郭嘉看著蕭清長好心建議道。
蕭清長如郭嘉所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醒來就是在這裡。”郭嘉給出了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那表情看得蕭清長拳頭一陣癢,“咳,冷靜些,不逗清長就是。”迫於蕭清長的武力威脅,郭嘉攤開手把能講的都講了,“怎麼來到這裡是通過睡覺,而且是睡在清長附近就會來到這裡,至於我是誰來自哪裡……這些我沒辦法告訴你。”
轟隆隆。
像是為了附和郭嘉的言論,天上凝聚許久沒有散開的烏雲打了幾個響雷,雷聲轟鳴,落在他們耳朵裡都不怎麼好受。打雷的同時還夾雜著幾次閃電,在湯穀上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及時住嘴的郭嘉逃過了又一次雷劫。
見此場景蕭清長想起了上次那無端把宮殿劈成廢墟的雷電,後來他還去問過鴻鈞為什麼天道要這麼劈他,卻隻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什麼天機不可泄露的萬能模板答案。
——原來不是在糊弄他啊,是真的天機不能泄露。
隻要對方一透露自己的來曆,這天雷就會追上來劈兩下,看來這位‘郭佚’的真實身份沒那麼簡單。
“看來是不能讓我們知道的事情。”蕭清長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側過腦袋和帝俊太一二人解釋郭嘉的身份,又在郭嘉放鬆精神的那一刻提出比較逾距的問題,“郭佚你來自過去還是未來?”
郭嘉下意識回答蕭清長的問題,“來自未來……”
先郭嘉一步反應過來的天雷朝著二人頭頂劈了過去。那渾身酸麻的感覺讓郭嘉不適應地抖了抖身體,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又回到了幾案前麵。張嘴吐出一股股熟悉的黑煙之後,郭嘉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掉嘴唇上沾到的黑色煙塵,這回複盤自己會夢見過去的蕭清長的原因的郭嘉發現,在蕭佚旁邊睡著的他是最有可能進入夢境的辦法。
還想再試一回的郭嘉閉上眼睛,他往旁邊提前墊好的軟墊上倒去。
但他沒有進入那個奇怪的夢境,一柱香後重新睜開眼睛的郭嘉把這件事情用筆墨記錄下來,他打算等蕭佚醒後問問對方是什麼原因。
郭嘉起身坐到了蕭佚旁邊,用眼神描繪著這個他非常熟悉的人的麵孔,明明和夢中那張臉沒什麼差彆,但就是給了人不同的印象。小聲嘀咕了一句變化真大的郭嘉把人往裡推了一圈,自己側躺在蕭佚身邊閉眼休息。
陷入沉睡的郭嘉察覺到臉上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在動,被打擾了睡眠睜開眼睛的郭嘉睜開眼睛又看見了蕭清長。?
“清長?”郭嘉確認人是先環視一圈周圍,看見那些不是自己那個小屋子裡用得起的金飾後他又看向手中拿著羽毛的蕭清長,“剛才雷劫之後發生了什麼嗎?”
話說為什麼每次都在他精神疲憊急需要休息的時候出現了這種情況,他以後該不會睡不了一個安穩覺吧?!
不過目前郭嘉還沒有在醒的時候有任何疲倦,在夢境中也是一副精力旺盛的狀態。
蕭清長收回剛剛逗弄著郭嘉的長羽毛,這是他見對方有清醒的跡象後從逗貓棒上拆下來的,逗了對方一通很高興的蕭清長說道,“什麼都沒發生,不過帝俊太一倒是相信有一個他們看不見的器靈存在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為了避免再遭一次雷擊, 蕭清長對郭嘉的來曆那是決口不提,畢竟雷劫這東西雖然沒辦法對他造成任何生命危險,但劈到全身酥麻的感覺還是讓人不太舒服的, 蕭清長拒絕遭受任何提升境界之外的雷擊。
蕭清長給郭嘉端來一顆煉製的黑乎乎的藥丸, “吃一個吧,這個對你身上雷劫造成的傷口有幫助。”
服用完藥丸的郭嘉在蕭清長的帶領下在附近逛了一圈,在蕭清長打算帶人去更遠一些的地方看看的時候,兩人因為一件事情而僵持住了。
“你不會飛嗎?那用法力踏雲而行呢?”蕭清長驚訝地看著什麼都不會的郭嘉, 神情震驚的快把對方當作什麼稀有生物,他不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會用這個的, “不會用法力那你是怎麼從器物中化形的??”
他還以為除了一些沒開靈智的生靈以及最開始是普通人族的自己才不會使用法力。
郭嘉之前按照蕭清長的指導去感應體內的力量, 除了發了一個時辰的呆外他就沒有任何其他感覺了, 郭嘉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方麵是毫無天賦的。他看著使用這種特殊力量得心應手的蕭清長,郭嘉笑了笑提出另一個辦法, “為什麼不能讓清長帶著我?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吧?”
困難倒是不困難, 不過……
“外麵可不像這裡這麼安寧, 你什麼都不會就這麼出去的話,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在這裡活了許多年的蕭清長自然知道現在外麵有多麼混亂, 三族大劫剛剛過去不久, 現在是巫妖二族的天下, 但是兩族之間同樣不怎麼和諧。
若有所思的郭嘉把視線投向蕭清長, 他的目光中帶著打量與蕭清長看不明白的思索。
在這種注視下蕭清長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郭嘉露出一個笑容, “那清長保護我不就好了嗎?”
隻是這樣的話應該沒什麼?蕭清長沒有拒絕郭嘉的提議, 在他的幫助下二人離開了這一片建造著奢華宮殿的雲端, 他們向著雲層下麵的陸地而去。
還沒落地蕭清長就看見底下有兩波人在爭執著什麼, 一方身上殘存著獸形的特征,顯然是妖族眾人, 另一方臉上軀體上有著大麵積的花紋勾勒,一看就是巫族的人。蕭清長帶著郭嘉悄無聲息地落在不遠處,他們二人藏在大樹後麵看著雙方吵架,這個架吵得越來越激烈,眼看著雙方就要為此動起手來。
“他們在吵什麼?”郭嘉聽不太清楚內容,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的郭嘉眼中都是好奇,他側頭小聲問著蕭清長裡麵發生了什麼,“這邊是妖族我認識,那邊的呢?身上看著像是什麼圖騰。”
“那是巫族,是盤古大神隕落後身體與血脈所化,所以生來便能控水喚風,是如今強盛的族群之一。”蕭清長看了一眼郭嘉,他記得巫族是生來沒有元神的,死後會成為洪荒大陸的一部分,再也沒有下一世可以。
那巫族可以看見郭嘉嗎?
郭嘉則在想著這個新出現的名字,巫族?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任何一句關於巫族的事情,妖族尚有痕跡可以發現,那這巫族難不成是在劫難之後徹底沒落,在人族興起後徹底絕跡了。
有所想法的郭嘉還想再說些什麼,他的話就被巫妖雙方同時打斷,隻聽見那兩方中的領頭人朝著他們的方向大喝一聲,“誰在哪裡?!”
被發現了!
猛地側過頭去看蕭清長的郭嘉沒有在對方臉上看見任何驚慌的表情,他被對方推著往那邊走去,在郭嘉出聲前小清楚率先開口說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爭吵了,我剛剛從道場出來便看到你們在此處爭辯著什麼,一時好奇就在旁邊聽了起來。”
“若是你們不介意,我可以為你們評判一下誰是正確的。”
雙方看見蕭清長的那刻神情一變,他們收斂表情互相看了一眼,躊躇地說道,“這不太好吧?我們之間的紛爭不過是一些小事,怎麼好浪費您的時間來為我們評判一二。”
“無妨,我下來本就沒什麼事情,隻是隨處逛逛。”蕭清長微微一笑,他朝著二人問道,“不必緊張,把我當作普通的道友就是。”
巫族、妖族停頓片刻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蕭清長,他們之間的事情並沒有很複雜,是洪荒大陸中很常見的爭奪法寶的事情——當然他們爭奪的是打獵打到的獵物。蕭清長查看了倒地而亡的獵物身上的傷口,找到致命傷的他就知道該怎麼勸說二人了。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郭嘉注視著三兩句就把雙方矛盾化解開的蕭清長,他不明白有對方在,後麵那場大劫是如何發生的,難不成那個矛盾已經大到連清長都說不開了嗎?
調解完的蕭清長走了回來,有注意到郭嘉神情的蕭清長疑惑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郭嘉搖頭。
他還不想又被天雷劈回去,至少等他把這個新鮮地方逛一圈再說。
蕭清長在剛才和巫族對話間確認他們也看不見郭嘉,他不禁有些疑惑郭嘉究竟是什麼存在,為什麼除了自己沒有人能看見他。把自己疑惑摁下的蕭清長繼續帶著郭嘉在大陸上轉悠,詭異奇險的秘境他們去了,景色壯麗的山河看了,巫妖二族發展起來的族地他們也在那裡停留過,總的來說這幾日他們兩人都過得很開心。
覺得自己在這裡待了好幾天的郭嘉還不知道現實過去了多長時間,不過他已經籌劃著回到現實得事情,畢竟曹操劉協還有其他事情都等著他處理。
“我有一個問題。”郭嘉坐在河邊的小山坡上,他看著蕭清長在旁邊憑空用火烤魚,郭嘉斟酌著問出了自己一直壓在心中的疑惑,“如果你知道日後有一場劫難會威脅到你的朋友的性命,可這個劫難是很難被避免的,清長你會怎麼做?”
“很難?但不是沒有機會對吧?”蕭清長琢磨著郭嘉的意思,此時還抱有希望的人語氣很篤定,“那我一定會努力找到辦法救下他們,要是可以改變那場劫難是最好的了。”
郭嘉遲疑地補充了一句,“哪怕是天道?”
天空中有雷雲彙聚。
“唔?”蕭清長歪了歪腦袋,他覺得這用一句話解釋是最合適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是天道硬要如此,那便鬥下去吧,看看是誰能笑到最後。”
在蕭清長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像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空中雷雲連劈幾道碗口粗的天雷下來,前兩次都隻是受到牽連的蕭清長這回也被天雷劈了個正著。渾身焦黑散發出一股焦味的蕭清長躺在草地上,現在身體麻痹的他根本沒辦法從地上起來,蕭清長側頭看著同樣倒在地上的郭嘉,對方雙眼緊閉的熟悉模樣讓他知道這人又暈了過去,不泡一泡靈液是沒辦法醒來的。
幸好他第一次采集的靈液有多,不然他還要去昆侖山一趟。
不過為什麼他會突然問那種問題?
蕭清長疑惑的視線落在天上散去的雷雲上,似乎因為把嘀咕自己的人給教訓了一頓,現在的天空那叫一個蔚藍和豔陽高照的。
……
重新清醒過來的郭嘉與前兩回不同,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背後咕噥了天道兩句,原先沒什麼感覺最多吐個黑煙現在郭嘉渾身酸疼到恨不得找個大夫看看。他閉了閉眼睛努力挺過這段難熬的時間,因此郭嘉沒有注意到身旁蕭佚睜開的眼睛。
夢見了許多年前事情的蕭佚抹去了眼角溢出的淚水,他扶著床板坐起來,緩了一會後才和身邊的郭嘉說道,“奉孝,今日你去和曹公說陛下的事情,我找文若溝通,有什麼新的進展記得回來後要與我互通情報才是。”
假裝自己是剛剛睡醒的郭嘉緩緩睜開眼睛,他與低頭和自己對視的蕭佚對上了目光,郭嘉眯起眼睛故意擠出幾滴迷蒙的淚水糊弄人。
很顯然,他糊弄成功了。
並不知道郭嘉現在是很清醒的蕭佚從床尾下床,走到屏風後麵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的聽見郭嘉‘迷迷糊糊’的問話,
“清長,如果你知道朋友有一場關乎生死的劫難,你會幫助你的朋友度過去還是?”
蕭佚動作一頓,他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熟悉,似乎曾經有誰也這樣問過他。
不過怎麼可能呢,除了鴻鈞外還有誰能預知到未來的大劫,而鴻鈞也不像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
“你怎麼想的問這種問題?”蕭佚有些疑惑的看著郭嘉。
“突然想到的,清長還是先說說自己的答案吧。”郭嘉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他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沉默片刻的蕭佚說道,“儘力而為,若是沒辦法還是順應天命為好。”
“為什麼不去反抗?”郭嘉故作不經意的說出了不久前聽到的那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修行者不都該是這種心態嗎?”?
蕭佚沒忍住笑了出來,“這是哪個愣頭青告訴你的?”
忍不住搖頭的蕭佚繼續說道,“你又怎知所謂的抗爭,不是天道安排好的一環?你以為自己抗爭便能迎來好結局而不是走向既定的結局?”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仿佛在這方麵很有經驗的蕭佚不再繼續回答郭嘉的問題, 他把沾了水的帕子敷在人臉上左右用力擦了擦,擦的人滿臉迷茫後取下帕子去盆中洗了洗。蕭佚看著比之前要清醒一些的郭嘉,他彎了彎眼眸笑道, “現在清醒了嗎, 奉孝?”
“……清醒了。”又抹了一把臉頰的郭嘉壓住想要歎息或者說什麼的欲望,他語氣平靜地點了點頭。
滿意地收回視線的蕭佚沒有看見郭嘉複雜的眼神。
二人很快收拾妥當離開了房間,此時院中還空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住在這個小院裡的人都還沒有起來, 他們兩人也沒有想去打擾彆人美夢的想法。於是他們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院子,又在大門處分彆, 一個往曹操的府邸而去, 另一個則是向著荀彧的住處出發。
與郭嘉分開的蕭佚不急著去荀彧那邊, 他在路上先是坐在一個小攤販上吃了點早食,又改道去集市轉悠一圈, 結果被集市中的平民的熱情嚇得逃離那裡。手中莫名多出了不少彆人家中特產的蕭佚沒了繼續在街上遊蕩的興致, 他抱著這些東西往荀彧府中而去。
“蕭郎君。”荀府的門房打開門就被端著許多東西的蕭佚嚇到, 他連忙喚來幾個小廝幫忙拿東西,又叫另一個仆從去把蕭佚來訪的事情告訴主人家, “請跟我來, 老爺剛剛起身, 還要沐浴更衣後才能過來。您可用過早食?或者我給您上一壺茶水和一盤糕點?”
手中東西卸下去後一身輕鬆的蕭佚抖了抖衣袖, 他向門房要了一壺茶水就在廳堂中坐著等荀彧換好衣服前來。坐在寬敞廳堂中的蕭佚邊喝著茶水邊打量四周, 荀氏不愧是有名的世家大族, 荀彧這廳堂中懸掛的山水畫或者在高腳凳上擺放著青銅器都是難得一見的佳品, 甚至是出自名師之手的作品。
他坐著和旁邊擺放著的桌凳用得也是上好的良木, 不論是打磨還是組裝都是經過匠人精心設計的,也難為荀彧能找到一個完美複刻他府上坐具的師傅。
不過, 蕭佚勾起嘴角倚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誰能想到在外格外注重儀態姿勢的荀彧,府中早已擺上了他那些不止一次被人說失禮的圈椅和胡床,從這些椅子使用的痕跡來看它們可是常常被使用的。
說起來,他有點想念躺椅了。
蕭佚不由地懷念起能整個人躺上去休息的椅子,再墊上軟綿綿的墊子,不知道躺著有多麼舒服。
“清長,你怎麼來了?”換上整潔衣服的荀彧匆匆而來。
踏入廳堂的時候他看見了端著茶杯品茗的蕭佚,荀彧頗有些吃驚地看著對方,他奇怪於蕭佚為什麼會過來找自己,“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蕭佚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地回答,他反而先關心荀彧有沒有用過早食,“你來得著急應該沒有吃什麼吧,不如先吃一些東西填飽肚子,然後再慢慢談事情。”
荀彧:?
感到奇怪的荀彧並沒有拒絕蕭佚的提議,他確實有些饑餓,先填飽肚子再說那些重要的事情,他也好有足夠的精力去思考蕭佚說得事情背後的含義。
讓人備好早食的荀彧看向蕭佚,“清長可有用過?”
“不必準備我的,來時已經在路邊用過了。”蕭佚擺手,他何止在路邊用過,去集市的時候還被熱情的居民塞了不少吃的,路上為了減輕自己的負擔蕭佚也吃了不少。現在的他彆說早食,恐怕連午飯都不怎麼能吃得下去,蕭佚表情尷尬地摸了摸臉頰,“文若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民間流傳的事情,佚今日出去走一遭可是受到了極大的熱情。”
苦笑著的蕭佚讓荀彧看著堆積在角落裡的自己的東西,
“全都是百姓送的,途中佚還吃了不少呢。”
無言以對的荀彧奇怪地看了一眼蕭佚。
荀彧簡單的用了一頓早食,吃飽喝足的他又回到了那個廳堂,這回他坐在蕭佚的對麵,看著對方還捧著那杯茶慢悠悠地喝著。他不由得懷疑對方手中的那杯茶水是不是已經冷了,或者是這杯茶從開始就沒有泡好,不然為什麼會讓蕭佚喝這麼久。
“要不給你換一杯熱茶?”荀彧建議道。
從思緒中驚醒的蕭佚先是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杯子,他擺手拒絕了荀彧的提議,“無事,我隻是剛才走神想了些事情。”
“可是與你要告訴彧的有關?”荀彧繼續追問。
蕭佚搖頭,他在想的是今早問出一個奇怪問題的郭嘉,但他還沒思考出來答案。現在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蕭佚放下自己的問題,他看著荀彧認真地告訴了對方劉協的打算,“現在的陛下可不是以前那個在董卓手下處處受限製的陳留王,他也打算到山陽來聯合曹操收整那些起了異心之人。”
聽起來是對陛下、對主公都有益處的方法?為什麼對方一副讓自己多加注意的表情?
還沒明白的荀彧困惑地看著蕭佚。
“陛下想要收複那些有了異心的州牧,他想重新收攏漢室的天下,讓已經呈現頹勢的漢室出現中興的場麵。”蕭佚低下頭避開了荀彧的視線,他雙手捧著茶杯小口小口抿著裡麵並不熱乎的茶水,“我知道有人提出過‘奉天子以令不臣’的計策,但若曹公擁護漢室的心不如之前那般堅決,場麵就會變成‘挾天子以令諸侯’。”
屆時你又該如何抉擇呢,文若?
荀彧想要說些什麼,他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他是該反駁對方,並堅定地認為曹操不是那種人,還是該說自己會從中調解,讓曹操和陛下成為未來君臣相宜的典範?
總覺蕭佚言下之意沒這麼簡單的荀彧細細揣摩著,他抬眸看了眼仍然隻盯著自己手中杯子的蕭佚,“清長你的意思是什麼?是想說主公和陛下之間終究會有些什麼嗎?”
“這我可沒說?!”蕭佚連忙否決,不過那表情看著可不像是他說那般。
“是是是,你沒說。”荀彧敷衍地點了點頭,他已經明白蕭佚為什麼要在這裡跟他說這麼多的原因了,以前可沒見對方會這麼多話地和人促膝長談,“這件事情彧心中早有決斷。”
他在選擇投入曹操門下的那一刻就已經想清楚了,漢室與主公、家族與自我、理想與現實,他早已經做好殉道而亡的決心。荀彧輕笑著拿過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年齡上來說比郭嘉和現在的蕭佚大上六歲多的青年舉起手中的茶杯,他在蕭佚反應過來前輕輕碰了一下對方的茶杯,
“今日彧以茶代酒,敬我們那荊棘遍地的道路。”
文若……
蕭佚的目光停留在荀彧的臉龐上,看清楚對方眼神的蕭佚表情一滯,微不可見的歎息一聲後蕭佚也舉起了自己的茶杯,“文若說得對,敬未來。”
敬那個注定把人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的未來。
所以他才說,順應天命才是最好的道路。喝了口茶的蕭佚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你看,他永遠改變不了未來,不論是文若、誌才還是……都在向著命定的結局走去。
要談的內容都已經談完,荀彧之後還要去曹操那邊處理堆積起來的內務,蕭佚也不再打擾對方。在拜托對方把那些東西送回自己的院子後,蕭佚空著手離開了荀彧的府邸,他繼續自己在大街上閒逛的一天,不過這回吸取教訓的他戴上了遮掩麵容的鬥笠。
玩了個儘興的蕭佚又被層層封鎖的街道吸引,他往那邊走了兩步在最外層踮著腳尖往裡麵看,蕭佚隱隱約約隻能看見幾個穿著盔甲的身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蕭佚開始問周圍來得比他要早一些的人,“裡麵是什麼情況?怎麼大家都圍在這裡?”
“你不知道嗎?聽說今日要迎接遠在長安的陛下進來,大家夥為了一睹天子容顏才聚在這裡的。”有了解情況的人情緒激動地說道,他算是來得比較早的那個,不過在擁擠互相推搡的人群中很快就被擠到最外圍,“剛才人還少的時候我看見了州牧還有他底下那些英勇的將軍呢!”
這麼快就迎進來了?!曹公都不斟酌思考幾日?
被這個速度震驚到了的蕭佚繼續問道,“隻有州牧和將軍?不是還有不少很能乾的謀士文官嗎?他們沒有來?”
聽見蕭佚問話的那人略有驚訝地上下打量著他,“肯定來了啊,不過好像這些謀士身體都不太好,他們一開始都是坐在馬車裡,直到陛下的車輦出現在街道儘頭才下來的。”
“不過你怎麼看起來對州牧還有州牧手下的那些官員很熟悉的樣子?難道你也是刺史府中的?”
“怎麼可能呢。”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的蕭佚開始往後撤。
成功撤出人群的蕭佚回過頭看著開始嘩啦啦地往下跪拜的百姓,現在視野開闊的他能看清楚裡麵是怎樣一幅君臣和諧的畫麵,往旁邊的房柱後麵躲去的蕭佚暗中觀察著,他沒有錯過兩人麵和心不和的表情。
以後的山陽,可就真的熱鬨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悄無聲息離開的蕭佚繞開了一切可能與他們車隊相撞的道路, 再避開隨時可能被對方的眼線注意到的人群密集的地方,蕭佚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偏僻小路回到院子後門,他打開後門進入院中。
在院中的椅子上剛剛坐下, 蕭佚甚至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聽見門外傳來咚咚咚得敲門聲, 舉起杯子的手不得不放下杯子。他扭過頭把從房間裡好奇地探出一個腦袋的蕭平瞪了回去,蕭佚不情不願地起身打開大門,還以為是哪個人過來拜訪的蕭佚抬眼對上了著裝熟悉的一車隊人。
——是剛剛才在街道上見到過的劉協與曹操,還有他們身後隨行的侍從與官員。
“朕聽聞山陽有一仙人, 身負奇異能力,故而一進山陽就前來拜訪, 手中因時間緊迫沒有準備拜禮, 還請仙人莫怪。”劉協握住蕭佚的雙手, 麵上是一副憂心天下的表情,在眾多人麵前劉協不給蕭佚否認的時間繼續說道, “朕欲請先生出山救天下百姓、匡扶漢室, 仙人能否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出山相助於朕?”
“不過仙人若是不願意朕也不強求, 畢竟仙人做事自有用意的。”
蕭佚:?
拒絕的同意的都讓你說了,他還能回答什麼?
視線與劉協對上的蕭佚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眼中沒有藏好的算計, 他略微認真一想就明白對方大概是什麼意思。與其說現在是在逼他出山幫助漢室, 倒不如說是逼他在曹操與自己之間做選擇, 蕭佚毫不懷疑隻要今日他答應一下, 明日民間就會多出許多劉協被仙人輔佐的傳聞。
不僅能打壓曹操在兗州的聲望, 同時也是對隔壁冀州鄴城的劉虞的挑釁。
倒真是一個一箭雙雕的好計謀。
“陛下言重了。”蕭佚抽出手, 在劉協與旁邊的曹操麵前認真說道, “這是漢室的劫難, 是天下百姓無法逃脫的命中大劫,若是能度過它不論是百姓還是漢室都能迎來新的生機。陛下身為人族帝王, 應當堅持人定勝天的想法,怎可借助外力避開劫難?”
劉協又說道,“仙人的意思就是不願救天下百姓了?那可願出山,做我大漢的國師,享大漢子民的供奉。”
被劉協不依不撓的態度驚到的蕭佚瞥了一眼天上的浮雲,他已經在想要不要當中表演一場‘飛升天庭’的戲碼,免得還要被劉協糾纏。
在蕭佚抉擇之際,曹操身後的謀士有人兩三步邁了出來。
朝著劉協拱手而立的郭嘉不卑不亢地提醒道,“陛下,今日時辰不早了,若不抓緊時間恐怕會耽擱進太守府的時間的。仙人住在此處也不會跑,不如讓仙人好好考慮一二,過幾日處理完朝中的事情後陛下再來要個答案。”
“你說得對。”劉協笑意不明地看了眼郭嘉,看起來像是接受了郭嘉的提議,他收回手不再強迫蕭佚一個給個答案出來,“仙人好好思考幾天,等過幾日朕再來,希望到時候仙人已經有了一個準確的答案。”
劉協帶著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
落在隊伍最末尾的郭嘉沒有跟著大部隊離去,他在荀彧荀攸的掩護下成功留在了原地,郭嘉目送著隊伍離開後拉著蕭佚進了院子並將院門的大鎖落下。他看著緊皺眉頭的蕭佚,神情間多出了不少顧慮,他憂心於蕭佚日後的處境,“陛下變化很大,看起來也沒有當初那些記憶。不過陛下現在把重點放在清長身上,你有想好該怎麼應付嗎?”
隻能說拿以前的辦法來一時糊弄對方。
想透徹的蕭佚搖了搖頭,“陛下隻是為了提點曹公,分一分他在山陽的權力和人心,陛下不是真的在意我是否會站在他那邊,不過知識一時的利用罷了。”
“那也不能大意。”郭嘉充滿擔憂地視線注視著蕭佚,他已經能預見到蕭佚這兩日會麵臨什麼,“主公固然擁護漢室,但他絕不會讓自己手中什麼都沒有,全部貢獻給陛下。而清長如今身份特殊、在民間聲望極高,主公定然也會爭取一二。”
到時候他們這幾個和清長親近之人怕是會被反複敲打,尤其他與清長的關係早已暴露在曹操麵前。
蕭佚沒有回話,他和郭嘉進入院子把大門合上落了鎖,走到院中樹下的蕭佚坐於桌前,郭嘉緊隨其後落座。
地上的落葉被兩人走動間的微微細風帶起,距離地麵不高的空中轉了兩圈後又重新掉回地麵,等二人都停下動作,空中隻能聽聞到沙沙的樹葉聲。
蕭佚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有仙人身份加護,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的,甚至還要對我擺出明麵上的尊重。倒是你和文若公達,恐怕會受我牽連……”
柿子都要挑軟的捏,還有什麼比要在他們手下做事的三人更好拿捏。
“文若公達背後還站著荀氏,他們父輩的人脈與關係都在,世家影響力絕非虛言,而奉孝背後的家族本就開始沒落,你又長輩皆不在,難免不會被家族獻祭。”
說著說著蕭佚開始慶幸早些時間曝光了二人的關係,有他這一層關係在,彆人想要動郭嘉都要仔細掂量一下。
有考慮到這個問題的郭嘉並不著急,他對自己要麵臨的情況十分淡然,“大不了和清長回徐州那個小山村隱居就是,到時候誰也找不到我們事情不就平息下去了。”
“所以你們聊完了嗎,曹公那邊開始找你了,奉孝。”被叫回來傳遞消息的荀諶從後門進來,他遠遠地就看見上鎖的大門,“為何你們二人談事情還要把門鎖上?”
這種大門想要偷聽在門外躲著就是,況且大門沉重發出的聲響並不小,以清長的耳力怎麼會聽不見?
就是為了防止有人來找啊,郭·落鎖的當事人·嘉這般想著。
不情不願起身的郭嘉磨磨蹭蹭來到後門,在荀諶的注視下打開門走了出去。
目送人離開的蕭佚無奈搖了搖腦袋。
所以說還是賦閒在家最舒服。
……
…
所以,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現在大堂中央的蕭佚看了眼右邊立著的荀彧為首的曹操幕僚,又瞥了一眼左邊孫堅在內的劉協帶來的官員。而他站在正中央格格不入,抬頭卻要和之間氣氛詭異的曹操劉協二人對視。
不是很能明白事情為什麼發展到這種地步的蕭佚雙手攏袖,視線落在地上遮住了泥土地的地毯上,蕭佚有些走神。
他在想常羲回到了鄴城後在做什麼,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定是瞞著他在悄悄做什麼大事情!
蕭佚的臉色有片刻的黑沉,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之後要怎麼給那家夥收拾爛攤子。
空中傳來幾聲微不可察的吸氣聲,捕捉到這個聲音的蕭佚側目看去,發現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官發出的聲音。不過那個聲音很微弱,怕是除了周圍兩三個人外,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聲音。
不認識對方的蕭佚也不想牽連到那人,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問道,“陛下與刺史喚佚前來,卻在此處拄著不發一言,若是沒其他的事情佚便就此告辭了。”
“等等!”劉協連忙出聲叫住蕭佚,在對方平靜無波的注視下不自在地挪了挪眼神,很快就因為想起自己的身份轉了回來,“仙人莫急,朕有件事情想要問。”
“不是早間的事情!”
站在劉協下方的曹操都不由得側目看去。
劉協深吸口氣,他問出了一個對於現在朝中十分敏//感的話題,“您認為大漢的氣運是在山陽還是鄴城呢?”
這句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少大臣紛紛出列請求劉協收回剛才的話,也有不少臣子將視線盯準了蕭佚,想從這位民間傳聞的仙人口中得知究竟誰是最後能續漢室氣運的真龍。
因為劉協的疑惑而抬眼的蕭佚,不著痕跡地掃過了旁邊的司馬防,他正視著劉協在對方忐忑的眼神中說話,“山陽,在山陽。”
不過在山陽哪個人身上就很難說了。
“那具體是……”劉協追問。
蕭佚沒有回答,他隻是用神秘的態度對著劉協,“陛下心中自有答案的話,又何必來問我呢。”
焦躁地收緊了拳頭,劉協強迫著自己沒有把目光投向那個他最懷疑的人身上,在那個人身上他仿佛看見了第二個董卓、但比董卓更有智謀的影子。
難道大漢真的要毀在他的手上嗎!?
“陛下已經解惑,那佚可就先行告退了。”蕭佚拱手準備離開。
“還請等下。”劉協旁邊深受對方器重的太監出聲,他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一卷黃色的卷軸,“陛下有旨,諸位還不快跪下接旨!”
周遭人全都拜了下去唯有蕭佚站在那裡,鶴立雞群的模樣是會讓以前的太監指著鼻子罵不敬陛下,如今太監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徑直打開款卷軸大聲誦讀,
“潁川蕭氏,感念亂世出山相助,懲惡揚善匡扶天下,朕有感蕭氏之功,故封其為太尉!”
不久前做過太尉現在又成了太尉的蕭佚:……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這個太尉之職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名聲大於實權的, 劉協讓蕭佚從平民直接一躍成為三公之一的太尉,為的就是對方在民間的聲望還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手段。
就算之後對方上任,太尉所要負責的事情都不是蕭佚要處理的, 他要做的就是在太尉這個位置上好好的完成自己作為擺件、或者說是門麵的作用, 並及時給困擾的劉協提出解決辦法——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不過他們也有一個地方沒有想通。
“明明空置的職位這麼多,沒有實權卻有足夠地位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為何會選擇太尉一職?”郭嘉總覺得劉協這個安排格外有深意, 不然為什麼會這麼巧合給前蕭太尉安排了一個新的太尉,“就算現有官職不適合清長, 效仿孝武皇帝設置一個新職位未必不可。”
荀彧在太監宣讀聖旨的時候有偷偷打量過劉協的表情, “陛下看著清長的目光格外複雜, 似乎有對清長熟悉的感覺。我記得你們之前有段時間不在,那時候我剛出使孫堅回來, 而你們回來後好像有說過自己是到了長安的事情。是不是那個時候和陛下有過幾麵之緣, 陛下才會一直記到現在。”
“那個時候確實做了些比較出眾的事情, ”蕭佚沒有否認,他那個時候和郭嘉一起行動確實做了一些比較出眾的事情, 同樣的他還記得自己臨走前有更改劉協以及劉協宮中那些人的記憶, “可是為了掩蓋住郭嘉的存在, 離開前我就將陛下的相關記憶全部替換掉了。”
替換之後的事情都是些稀鬆平常的小事, 以劉協的記憶力都應該忘記了才對。
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的蕭佚扭過頭看著郭嘉, 他現在隻能通過劉協對郭嘉的態度來判斷對方是否有記憶的事情, “奉孝有覺得陛下對你不對勁的地方地方嗎?”
本來隻是靜靜聽著二人討論的郭嘉腳步有一瞬間的停頓, 叫在他後麵走著的荀攸一個不注意差點撞了上去。
捂著鼻子的荀攸剛想說些什麼, 他就看見郭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等他繼續詢問就聽見郭嘉大聲說道——
“陛下記得!”
之前沒反應過來, 現在聽蕭佚這麼一說,郭嘉想起來劉協在街上和曹操的迎接隊伍相遇時,劉協率先和自己說了第一句話。郭嘉原本還以為隻是小皇帝在和身邊太監確認他們的身份,“看來第一次相遇時對方那個含糊不清的名字喊得就是我。”
為什麼會有記憶?
第一反應是這個的蕭佚皺眉思索,他很確定其他官員是沒有相關記憶的,那就隻有一種解釋了,“因為他是皇帝,身上的龍運……”不複之前那般貧弱了。
修行者在人間是沒有辦法對身負真龍氣運的人施以法術的,不然當初女媧也不必派遣軒轅墳三妖霍亂殷商,自己出手報複商紂王不敬之罪就是,當然這其中也有封神榜的因素在內。後麵他也不必非要在始皇麵前假死,篡改記憶自己換個身份重新生活不必假死來得輕鬆。
歸根究底還是人族帝王身上的氣運,非他們這種修行者可以觸碰的,這也是天道對人族的庇護。
可這對蕭佚來說並不算是一個好消息,他知道原本的發展該是怎麼樣的,曹魏代漢、司馬篡魏,而後便是混亂不堪的南北朝。若是劉協身上的氣運漸盛豈不是意味著大漢又將迎來一次中興,曹魏、司馬氏都將是作為漢朝臣子,之後漢朝或許仍會有沒落的時刻,會有新的王朝替代它。可是中間的魏晉南北朝將會徹底消失,而作為導致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真的不會被天道憤怒之下的九重雷劫給劈死嗎?!
要真這麼發展的話,蕭佚垂眸,他真的能回到自己的時代嗎?還是說時間線就此分叉,衍生出新的平行時空,而他永遠隻能在平行時空裡活著。
“清長的意思是,陛下是真龍天子,有望中興漢室嗎?”荀彧的聲音不免得激動起來,他是漢朝的擁躉者,比誰都期望漢室能中興恢複以前那般的聲勢。
郭嘉充滿疑慮的目光卻是落在了蕭佚身上,他沒有錯過剛才蕭佚彷徨的眼神,那時從來沒在蕭佚身上出現過的神情。他不由得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情能讓清長一副糾結猶豫的模樣,郭嘉並沒有直接出聲詢問而是在一旁仔細觀察蕭佚說話間的神態。
他發現和荀彧解釋的蕭佚有些心不在焉,雖然一直在和荀彧說話,但眼神空空蕩蕩的落在地上,看起來精力並不怎麼集中。郭嘉緊接著發現對方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抓著袖口,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袖,原本整潔的袖子在蕭佚的摧殘下變得褶皺。
在和荀彧荀攸二人在路口分開後,郭嘉和蕭佚二人走在道路上,打量著周圍沒什麼人的街道,郭嘉才小聲呼喚了著蕭佚的名字,“清長。”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蕭佚沒有回應。
郭嘉不得不加大了聲音。
“啊?”反應過來的蕭佚微微側了側臉,帶著疑惑的眼眸看向郭嘉,“怎麼了奉孝?”
“你剛才說陛下身上有龍運後就心不在蔫的,可是有什麼問題難倒了你?”郭嘉關心蕭佚現在的情況,他不忘記指了指對方兩個衣袖,“你的袖子都被你擰成這副模樣了。”
視線順著郭嘉的手指看去的蕭佚驚訝地鬆開了手,他抖了抖皺巴巴的袖子,被他那般對待的衣袖可不是隨便抖抖就能還原的。放棄整理衣袖的蕭佚重新抬起頭,和郭嘉短暫對視過後的他又挪開了視線,蕭佚隱瞞了自己遇到的問題,“沒什麼。”
“可能隻是最近休息不夠,奉孝不必擔心。”
這麼回答的蕭佚加快了腳步,他快步越過郭嘉往前走去,被留在後麵的郭嘉看著蕭佚的背影,不由得開始擔心對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困難。
……
在山陽安定下來的劉協開始逐步插入山陽的事情中,他不是什麼都不用管的傀儡小皇帝,在逐漸學習的過程中他也在開始實踐。曹操願意退讓一步,但有些東西、有些底線是他不會退讓的,因此和劉協偶爾會在私下的小會中爭鋒相對。
不過劉協到來並非沒有好友,至少周圍原先對曹操虎視眈眈的幾個州牧態度都有了大轉變,偶爾還會在一些事情上給曹操打開方便之門。徐州的陶謙看在小皇帝的麵子上偃旗息鼓,不僅把差點害死曹操父親的凶手送了過來,一同送來的還有不少金銀財寶。
不過之前背叛曹操的呂布和陳宮仍然在陶謙營下做著一個郡縣的官員,帶著自己的兵士把守徐州的關要。
“陶恭祖前來求和,那我們還有理由與呂奉他們開戰嗎?”有曹操麾下的小官小聲嘀咕著,“呂奉先和陳公台背叛一事讓主公顏麵儘失,若就此放過他們,豈不是以後人人都知道背叛主公是不會被責罰的?”
能聽到小官在說什麼的曹操咳嗽一聲,他拿出了今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來轉移注意力,“諸位,袁本初直接向我們宣戰一事,各位有什麼看法嗎?”
在幾日前袁紹那邊得知劉協在山陽後就派兵過來要人,曹操不允更不會做出這種讓人詬病的行為,他義正言辭拒絕了為首的將領。那人也不做糾纏,被拒絕後就立刻原路返回鄴城,不知道回去後彙報了什麼,今日曹操就受到了袁紹送來的戰書以及在城外二十裡左右的地方駐紮的大軍。
曹操派出斥候探查情況,然而斥候無一例外沒有活著回來,派一個死一個。唯一一個死裡逃生的斥候還是因為距離很遠才得以生還,他向曹操彙報了自己看到的場景,“距離很遠就看到烏泱泱的兵士,想要再往前走的時候,其他人都莫名捂著脖子死去,我沒敢繼續往前走就跑了回來,還請刺史懲罰!”
“來者不善。”荀攸說道,他們圍在簡易的沙盤麵前根據斥候的話模擬當時的情況,“以斥候所言十五公裡後就再也不能靠近袁本初的軍營,隔著五公裡多的距離都能看見烏泱泱的人群,袁本初怕是把自己手中所有兵馬都派了出來。”
如此孤注一擲,怕是鐵了心要拿下山陽抓住陛下。
郭嘉指著那五公裡的距離,眉頭擰緊的他心中有所預感,“這裡恐怕不是尋常手段,具體還是要清長看一眼才能知道。”
“那蕭先生呢?”曹操問道。
苦笑一聲的郭嘉搖搖腦袋,“很湊巧,清長收到故友邀請的信息,帶著平兒去故友那邊小聚幾日。具體什麼時候回來很難說得準,再加上路途遙遠,難保在戰前趕回來。”
蕭佚在前幾日收到了許久沒見過的一位故人的來信,正巧蕭佚曾在那人那裡保存過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他正好想要取出來給蕭平,所以收到消息的第二日蕭佚便帶著蕭平出了遠門,臨走前他有和郭嘉打過一聲招呼。
第一百五十八章
蕭佚帶著蕭平在西昆侖做客, 蕭平在道場外和對方的道童玩耍,道場內蕭佚與那人對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放著的除了蕭佚自己寄存的東西外還有一壺熱氣騰騰的茶水,煮茶的小泥爐就在石桌一角噗呲噗呲冒著金色的火焰。
對麵那人不緊不慢地給蕭佚的茶杯中添置茶水, 清澈透亮的綠色從茶壺嘴裡緩緩流出, 等到杯中有了七八分滿後那人停手又開始給自己加茶。添完茶水的那人把茶壺放回了泥爐上,他又變法術一般變出了一盤金紅色的軟糯糕點,擺在石桌中間等待客人或者主人家食用。
沉默地看著這人做完一係列動作,蕭佚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然後被滾燙的茶水燙麻了舌尖,“……誰教你用金烏焰煮茶的?!”
這個溫度差點沒把舌尖燙沒。
也難為他找來一堆能容納金烏焰溫度的茶具了, 蕭佚無奈地看著桌上的東西, 還有不會被燒成白煙的泉水與茶葉, 真是難為陸壓做了這麼多事情。
“說吧,是不是常羲那家夥又囑咐了你什麼事情。”一眼就看穿陸壓行為背後深意的蕭佚說道。
陸壓端著茶杯的手指抖了抖, 他沒有忘記當初被蕭佚管教時留下的陰影, 強撐著臉麵不肯承認自己答應了常羲什麼事情, “沒、沒有啊,隻是我很久沒有見到道君, 心中難免懷念以前的事情, 才這般鄭重對待。”
“懷念以前的事情?那你還記得我說過撒謊是要被怎麼懲罰嗎?”麵上掛著笑容的蕭佚眼中毫無笑意, 他主動幫助陸壓回憶當年自己是怎麼替帝俊與羲和管教他們這些小金烏的, 果不其然看見對方肩膀一抖眼中流露出懼怕的神色。
“我、我答應了舅舅要攔住你一會的。”陸壓衡量之下發現兩邊他都得罪不起, 他斟酌著用無辜且委屈的語氣把常羲的目的坦露出來, “舅舅要做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不可能是趁著你不在偷偷進攻人族的。”
蕭佚:。
趁著他不在偷偷進攻人族?怕是打算占領山陽, 將小皇帝劉協也掌控在手中吧,這下兩個漢室皇帝都落到他手中, 相當於掌控了人族至少一半的氣運,之後不管是打壓人族還其他什麼都要方便不少。蕭佚拿起石桌上放著的東西,他把這個由自己交給陸壓保管的東西收好,而後起身離開陸壓的道場在外麵找到蕭平後快速往回趕。
他期望著自己趕回去的時間不算晚,至少能有挽回的餘地。
目送著蕭佚離開的陸壓緩緩吐出口氣,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參合進父輩之間的事情,這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難抉擇的一件事情。
趁此機會,陸壓關閉了道場大門,確保不會有任何人能找到自己後在道場內清修起來。
……
此時的山陽經曆了幾場試探性地的戰役,不論是袁紹還是他們自己都沒有動真格,派出了部分兵士不斷試探對方的實力與人數,以此來做出後續計劃安排。
可這幾場戰役結果都不容樂觀,郭嘉幾人看不見勝利的希望。
“袁本初那邊除了訓練有素的兵士外還有不少特殊的‘人’,若是如當初董卓那般隻有一個倒還好解決,”荀彧臉色難看地站在沙盤麵前,原先二十公裡的駐紮範圍如今已經縮到了十公裡,再繼續讓袁紹拔營前進的話恐怕就是山陽城破之日,“現在這麼多,恐怕真的隻有清長才能解決。”
郭嘉的指尖捏著新製作出來的旗子,他把玩著這個代表那些特殊之‘人’的象征之物,他若有所思地說道,“主公現在守在陛下身旁,這些日子前線開戰後方也潛入不少‘人’刺殺陛下,幸好在陛下麵前他們與普通人無異,不然陛下就真的被他們殺死或者擄走了。”
“不過你說能製住他們的,除了清長外還有其他人。”
突然想起來曾經見過幾麵,在蕭佚口中也算是修行者的幾人,郭嘉沒忘記另一個在院子裡住了很久的於吉,這些人不說與那個常羲動手,單單應付那些混在營中隨時出狠招偷襲的應該是沒問題的。
“可是你有辦法找到他們嗎?”荀攸看向郭嘉,眼中閃過了一絲希望,“要是可以撐到清長回來是最好的。”
這就是郭嘉也在煩惱的問題,他隻知道有這種人的存在,但具體如何尋找這些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把這個回答告訴荀攸的郭嘉雙雙互相看了一眼,表情一致地歎了口氣。
他們仍在為破局的辦法而發愁。
往窗外看了眼天色的荀彧看見了昏暗的天空,太陽逐漸下落月亮升起,黑色的夜幕將要替代晴朗的天空,荀彧打斷了二人的思緒,他提醒兩個人早一點回去,“現在山陽不怎麼太平,太晚回去也容易出事,今日討論就到此為止吧,剩下的我們明日再說。”
三人出門,各回各自的住處。
如今房間裡隻剩下自己一人的郭嘉草草應付了晚飯之後就往床上一趟,他剛剛閉上眼睛就感覺到一種熟悉的下墜感,再睜眼眼前的場景果然發生了變化——又變成了那副金光閃閃的宮殿。
在這裡他見到了過去的蕭清長。
“嗯?你醒了?”蕭清長注意到郭嘉的醒來,他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你這個時機未免也太巧合,在外麵怎麼都醒不來,靈丹妙藥都用了也沒什麼反應,偏偏在我剛剛回到這裡後不久你就醒了過來。”
難不成這裡是器靈補充能量的重要地點?
其實隻是巧合的郭嘉也不知道該作何解釋,他環視了一圈周圍沒有發現什麼大變化,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蕭清長一句,“距離我昏迷過去了多久?”
“五百年?還是一千年?記不清了。”蕭清長苦惱地摁住自己的眉頭,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模棱兩可的給出了一個答案,“時間對我們來說如流水般,很難去記住有多少流水從自己手中流逝出去。”?!
時間過得未免也太快了!!
暗暗心驚的郭嘉簡單估算了兩邊的時間差距,已經到了一日比一百年的地步,郭嘉低下頭看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雙手,與上一次清醒時記憶中的模樣沒什麼差彆。郭嘉複又重新抬起頭,他看向獨自再做些什麼的蕭清長,“你這是在做什麼?”
“做一個秘密武器。”蕭清長拿起自己做到一半的武器主體部分,上麵有很明顯的把手部位,非把手那頭則是對準了郭嘉,“這是一個能遠程攻擊彆人的武器,裡麵我準備了各種特殊的法術,到時候使用起來不僅可以擊中敵人或者獵物,還能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用這把武器拯救自己。”
不是很能有效明白蕭清長意思的郭嘉隨口鼓勵了兩句,他讓人把武器做好後也給他看一眼,畢竟郭嘉著實好奇蕭清長口中的能遠程攻擊的武器長什麼樣子。
興許是之前拿出來過的弓弩?
這般想著的郭嘉很快跳過了這件事情,他想起之前沒有完成的,“現在我又清醒了,不如繼續去外麵接著遊覽上次沒去的地方?”
“這恐怕不行。”蕭清長拒絕了郭嘉的提議,他憂心忡忡的目光落在門外的天地,蕭清長在擔心著什麼,“現如今巫妖二族大戰,我們貿然出去很容易被牽扯進去。”
況且他早在一開始就和鴻鈞說好,絕對不會在天地量劫時站任何一方,他被要求保持絕對中立。
郭嘉模模糊糊從自己記憶中找出了有關的片段,在很早之前蕭佚曾經跟他說過這件事情。
不過這是不是未免有些太快了?
蕭清長見郭嘉沒有反應繼續說道,“再說帝俊那十個孩子出生不久,還需要有人在旁邊看護,常羲跟隨帝俊太一二人上了戰場,那這裡就隻有我和羲和多加照應。”
十個小金烏正是頑皮的時候,羲和每日需要帶一個金烏在洪荒上空乘輦而行,剩下的九個金烏待在湯穀休息,若是不留個人在這裡恐怕剩下那九個能把湯穀拆了。
說話間蕭清長就聽見遠處傳來轟隆巨響,辨明聲音是從何處發出來的蕭清長神情難看,他黑著一張臉往湯穀而去。
看起來不明所以實則想看戲的郭嘉追在蕭清長身後。
踏進湯穀的那一刻郭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之前還粗壯的扶桑樹如今樹乾上滿是劃痕和灼燒過的痕跡,茂密的樹葉掉得七零八落,那些落葉在地上被幾隻鳥兒叼著拚成了一個大窩。樹下的石桌椅就更慘了,已經碎成石子拚都拚不回去。
十分驚訝的郭嘉下意識看向蕭清長,果不其然,對方已經是一副怒在心頭的模樣了。
“你們在乾什麼?”咬牙切齒的蕭清長站在湯穀入口處,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告誡自己不能打小孩。
正傻愣愣叼著碎石子的小六轉過頭,看見蕭清長的那一刻鬆開了鳥喙,石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小六驚叫一聲,“啊!快躲起來快躲起來!大魔頭來了!!”
嘩啦一下九隻金烏齊齊飛起來,躲到扶桑樹上,試圖借著那沒幾片的樹葉遮掩身形,
蕭·大魔頭·清長:拳頭邦邦硬。
圍觀的郭嘉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空中劃過一道金光。
近似圓形的金光在洪荒的上空中環繞了整整一圈, 耀眼的光芒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微弱,等金光繞了一圈回到原地的時候,光芒微弱得能看見裡麵的車輦還有車輦上的女子和她懷中不安分的金烏。車輦緩緩下落在湯穀門口停下, 女子懷抱著金烏從車輦上下來, 迤邐的尾紗從湯穀中茂盛的草地上拖行,搖曳的發飾在青絲中折射出奪目的光芒。
眼尾點綴著金色亮片的女子半蹲下身,把早就待不住的金烏放在地上,她垂落的青絲被突生的枝椏勾起在空中無風漂浮著。女子淺笑著看著金烏撒歡了往湯穀中奔跑, 蓮步輕移不緊不慢跟在金烏身後,看起來一直在保持著一個固定的距離, 不會跟丟又不會影響金烏的情緒。
“哥!”最小的金烏歡快地撲騰著往湯穀飛去, 他迫不急的要和幾個哥哥分享自己今日的所見所聞, “我跟你說我今天看見了——!”
金烏猛地刹住了腳步,可惜腳下不穩還是咕嚕嚕地滾了進去, 眼看著就要撞上扶桑樹的時候, 一隻手拎著小金烏的翅膀把它救了起來。
“謝謝。”眼中還冒著金星的金烏下意識禮貌道謝了一句。
等金烏平複情緒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 發現救自己的人是蕭清長的那一刻,金烏渾身都僵硬起來, 綠豆大的眼睛慌張地左顧右盼試圖尋找能解救自己的人。可是左邊是不知道做了什麼被綁在樹上反省的六個哥哥, 右邊是笑著但永遠站在蕭清長那邊的母親, 發現沒人能救自己的小七囁嚅, “大、不是, 蕭叔叔謝謝你救我, 可以放我下來嗎?這樣子有些難受。”
聽見小七開頭稱呼的蕭清長略一挑眉, 他把今日負責維持外麵的日升日落秩序的小七放下, 側過頭和那出塵脫俗的女子說話,“今日你和小七可還順利?沒有巫族的人找你們麻煩吧?”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 “不能傷害老弱婦孺是二族之間的規矩,以現在兩族之間的氣氛倒還在維持這個,短時間內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情。不過今日湯穀發生了什麼?陛下與殿下時常坐著下棋的那張石桌去了哪裡?又為何這個扶桑樹比早上離開時還要樹葉稀少?”
“還不是這六個臭小子乾的。”蕭清長眼睛一眯嚴厲的目光盯著某個趁機偷懶的小金烏,他厲聲嗬斥對方把其他六個也給嚇得哆嗦了一下。
瞬間剛剛偷懶以下的小金烏繃緊了自己羽毛,急急忙忙地在樹上站好。
訓完偷懶的家夥的蕭清長重新轉過頭和女子解釋道,“今日我那小器靈醒了過來,我便過去看看他,就離開了湯穀這麼一小會,結果這六個家夥差點沒把湯穀拆了!等我重新趕回來的時候,石桌已經被他們砸成碎片沒辦法複原,扶桑樹上葉子也折騰了不少下來,所以我才在這裡罰他們麵壁思過。”
聽完蕭清長解釋的女子臉上笑容不變,她打消了原本打算為自己的幾個孩子求情的想法,“你心裡有數就好,這幾個調皮的家夥還得是你才能鎮住。”
“羲和你在的時候他們可沒這麼頑皮。”蕭清長歎了口氣,他把之後盯著六隻小金烏的事情交給了對方,“剛才小器靈先回了屋,我還打算看看他醒來後身體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之後麵壁與罰抄就要羲和你來盯著了,”
“可千萬彆心軟!”
女子、也就是羲和,她從自己的袖子裡取出今日順路搜集的靈液,將裝有靈液的瓶子交給蕭清長後,羲和掛著輕淺的笑容把人往湯穀入口推去。羲和讓蕭清長不必擔心湯穀,她會好好管教那幾個皮得無法無天的小家夥,“現在去看看你的那個器靈吧,他剛剛誕生出來不比我們,你也該好好教導他。”
是這樣的嗎?
若有所思的蕭清長被推著離開了湯穀,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那間宮殿入口處。
進去看看吧,這麼告訴自己的蕭清長推門而入。
正在偷偷摸摸做壞事的郭嘉:。
猛地收回手的郭嘉把罪魁禍‘手’背在身後,他朝著蕭清長無辜一笑,“清長你怎麼這麼早過來了,那邊的小金烏不需要被你教導了嗎?”
推開沉重的房門,蕭清長抬眼就看見帶著滿臉好奇的郭嘉試探地抓住了自己未製作完的東西,眼看著就要把蓋在上麵的布條掀開,下一秒因為發現自己的存在郭嘉立刻把東西放回了原位。
“你在做什麼?”蕭清長走了過來把東西收在了郭嘉碰不到的地方,比如說除非用法術騰空才能碰到的房間頂部,放好東西後蕭清長才雙手環胸,一副打算聽聽郭嘉解釋的模樣,“說吧,你剛才打算做什麼。”
郭嘉發出了尷尬地笑聲,笑了沒兩下後他忐忑地看了兩眼蕭清長,“我對你口中的秘密實在有些好奇,沒忍住才會去偷看的。”
像是對郭嘉這個坦誠的回答無可奈何,蕭清長抬手扶住額頭,整個人無奈又好笑地仰起頭,嘴角露出了一個苦笑,
“這個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等我做好一定會第一個通知你的。”隻要那個時候,小器靈還是清醒的狀態。
“真的會是第一個?而不是第一批?”郭嘉還是有自知之明在身的,如果是未來的蕭佚那他可以肯定對方的內容,但現在這個是與他根本不熟悉的蕭清長,能成為第一批被通知的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所以郭嘉說完這句話就頗為懊惱地拍了拍腦袋,
郭嘉非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有一個朋友有一個很迷茫的問題,他為此困或許久找到我幫忙,不過我才疏學淺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個問題。若是清長沒什麼事情、也不介意的話,不知可否回答一二?”
雖然這個轉移話題的方法很僵硬、很明顯,但是架不住兩個人都很配合,在郭嘉的發起蕭清長的配合下,他們飛快地跳過了剛才那個尷尬的問題。蕭清長示意郭嘉繼續往下說,把那個所謂的朋友的問題描述清楚。
“問題是這樣的,我那個朋友上了戰場,他在一個軍隊裡麵擔任謀士,昨日他送來一封信說他被敵人包圍住。他手下英勇善戰的將領剛好出場采集物資去了,現在留在營中的都沒辦法和對麵抗衡,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雙方的距離越來越短。”郭嘉把自己遭遇過的情況稍加包裝說了出來,每說一句話他就要抬頭看看天空,好在下一道天雷劈下來前打住話頭,可彆又把他給劈回了過去。
——至少讓他知道一下清長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以及對方知道的解決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郭嘉真的找到了空子,這回郭嘉把所有事情都描繪完了,天道都沒有對郭嘉下手。
從中察覺到了什麼的蕭清長目光幽深地看了眼郭嘉,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若是對日後造成什麼影響才是得不償失的。
斟酌半天蕭清長也隻給出了,“一力破萬法,隻要足夠的強大,就不用擔心這種事情。”
“不過你也說了敵人有不同尋常的援助,你讓你的朋友也找一個不就是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尋找那些人。郭嘉長歎口氣,他接著往下說,“要是清長在就好了,以清長的能力一定不會是什麼大問題。”
一語雙關。
然而蕭清長完全讀不出來郭嘉的意思,隻以為對方想讓自己去幫忙,對此蕭清長的態度是婉拒。
他連巫妖二族之間的戰鬥都不參與,更何況去幫一個不認識的。
“我不參與這些事情,不過你為什麼不試試那種張貼布告尋找某某人的方式?”提出了一個奇怪辦法的蕭清長努力壓住自己的嘴角,他沒讓自己笑出來。
這樣真的不會有問題?
思索這個辦法可行度的郭嘉打算撤了,山陽那邊情況危急,他繼續在夢中逗留會耽誤不少事情。目前已知能夠離開夢境的辦法是被天雷劈上幾道,郭嘉於是再度開口說起天道不讓提及的事情,“清長,其實我來自”
天上很給麵子的落下了一道碗口粗的天雷。
無辜被牽連的蕭清長抹了把自己黝黑的臉頰,他另一隻手接住緩緩倒下的郭嘉,心中早已有所決斷。
來自未來嗎……也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
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郭嘉第一件事情就是穿好衣服鞋子,備好馬車直接趕往曹操那裡,他從蕭清長那裡得到了破局的辦法。
在曹操府中侍從的指引下來到了書房,郭嘉匆匆忙忙地推開房門要把自己得到的辦法告訴曹操,“主公!嘉有一法!”
“什麼?”剛剛醒來的曹操努力睜開有些困倦的雙眼,他昨夜忙碌到很晚才睡下,睡著沒多久就又被臨時來訪的郭嘉叫醒,“詳細說說。”
郭嘉意欲張口之際,他看見燭火下曹操的影子發生了奇怪變化,原先照在牆上的人形影子緩緩拉長變寬,隱隱有將整堵牆麵覆蓋的趨勢。變得寬大的影子邊緣開始變得不怎麼平整,有像觸角一般的細長物體伸了出來。
目睹了全部變化的郭嘉視線下移,他和正期待地看著自己的曹操對上了眼神。
對身後變化毫不知情的曹操下意識回過頭,
從影子裡咕咚出來的一張臉在曹操相隔不過一個指節的距離,那張臉呼出的氣體打在了曹操的臉上。
第一百六十章
直麵妖怪的曹操下意識拔出腰間的長刀, 銳利泛著寒芒的刀刃輕易地割開了妖怪的臉頰,身手仍然矯健的曹操不做過多糾纏退到了郭嘉身旁。曹操看著眼前遠遠超出自己認知的事情,餘光撇到郭嘉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曹操心思一轉就猜出了這是什麼, “也是妖怪?這是什麼妖怪?”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這種。”郭嘉對於妖怪的認知在夢中有了很全麵的補充,但他也沒見過這種能與陰影融合在一塊的妖怪。
或許隻有清長才能認出來吧。
這麼想著的郭嘉往後退了幾步,他摸到房門的位置試圖打開大門逃出去, 然而濕潤的異樣觸感讓郭嘉連忙收回手。一轉頭,他發現大門被難以言表的惡心的液體給糊住了, 白色粘嗒嗒的液體粘連在大門上, 多餘的部分如同蝸牛爬行般緩慢的下滑, 一邊滑一邊有白色的粘液滴落在地上。
成功被眼前場景惡心到的郭嘉拿自己的衣服下擺猛擦手,他堅定了自己回去後就把這件衣服丟到的決心。
“人能殺死妖怪嗎?”唯一有著兵器的曹操用長刀劈砍大門, 但那些粘液不僅僅封住了大門讓他們無法逃離, 更是一層防止大門被破壞的保護膜, 能割開妖怪的長刀在粘液中毫無作用。
曹操甩掉刀上惡心液體,他將刀刃對準了更有勝算的陰影處。
郭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有機會, 但是過程會很艱難。之前文若派人暗殺過董卓麾下的妖怪, 耗了不少人在上麵才解決掉那個妖怪, 今日恐怕沒那麼容易可以脫身。”
“那就殺死妖怪。”曹操氣勢不見萎靡, 持刀與妖怪僵持的他應對隨時會衝出來的怪物。
並不隻是單純躲藏的郭嘉在房間裡尋找逃脫的辦法, 他的目光落在房間中唯二的兩盞燭燈上, 拿來其中一盞的郭嘉把燭火對準了門上的粘液。
嘩啦一下, 火苗沿著白色的液體燃燒起來,突然明亮起來的房間中不見陰影的存在。橙色的火光照在曹操和郭嘉那兩張驚訝的麵龐上, 曹操一言難儘的目光落在了郭嘉身上,“奉孝,你這是想燒死妖怪還是燒死我們?”
“這、這我也沒想到啊。”郭嘉目睹覆水難收的局麵,他如今唯一慶幸的是那個妖怪似乎因為房間太亮而無法顯形,現在被光亮逼出了這間屋子,“主公我們還是先從這裡逃出去吧。”
問題來了,房門還在被那些粘液附著,他們根本打不開房門的情況下,該如何從這裡逃出去?
——最後二人從窗戶處翻了出來。
抹了把自己再度被熏黑的臉頰的郭嘉非常懷疑,他最近是不是和黑灰過不去,被雷劫批了好幾次都灰頭土臉的,現在又因為一時手誤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郭嘉都在想自己要不要找個道觀拜一拜,把身上的黴運祛祛。
曹操擦了把臉,他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回到房間大門口,隔著大門隱約能看見裡麵的火光。而在房間裡麵目睹的那些白色粘液,從外麵來看確實什麼都沒有,整扇大門正常得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唯有踢上兩腳大門牢固得如同岩石時才能覺察出不對勁。
“奉孝,你說今日這個妖怪的目標是誰?”曹操突然開口問道。
此時繞了一圈走過來的郭嘉站在曹操身後看著人,他垂下眼眸實話實說,“以嘉之見,他的目標是主公您。”
冷笑一聲的曹操並沒有讓人來救火,也是因為這間屋子裡放著的都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他就這麼和郭嘉站在外麵看著整間屋子被大火燒成一堆焦炭。曹操活動著站了一夜後麻木的雙腿,他轉身準備回去換身衣服去上朝,郭嘉也轉身離開。
等下,他來找主公是因為什麼事情?
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做的郭嘉停住了腳,哦對,他是在夢中被清長啟發想到了如何找那幾人的。!
“主公留步!嘉有一事未說!”
……
蕭佚在曆經幾天‘跋涉’後終於和蕭平一起回到了山陽,惦記著回屋睡覺的蕭佚與三三兩兩的行人一同進了城,左手牽著蕭平的他路過一塊布告板往前走去。
發現布告板前麵人山人海的蕭平扯了扯還在憑著記憶往前走的蕭佚,逐漸長開的小臉上充斥著蕭平的好奇,“阿父!那邊是什麼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
“嗯?”因為困頓反應慢兩拍的蕭佚順著蕭平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山陽郡多出一個奇怪板子的他也好奇起來,“之前還沒有的。”
打起精神的蕭佚走了過去,他帶著蕭平擠過人群來到最前方。
發現上麵寫了什麼的蕭佚:。
“咦?這是尋人啟事?”蕭平坐在蕭佚的懷中小聲和對方吐槽,“把畫像名字特征張貼出來……真的不是阿父曾經說過的通緝令嗎?”
這真的是在尋人而不是尋仇嗎?蕭平發出了懵懂天真的吐槽。
“咳。”沒忍住笑了出來的蕭佚緊緊抿著嘴唇,他在試圖努力讓自己笑得不要太過分,“哈哈哈,他們幾個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局麵吧!這下彆說出來,估計在他們自己淡忘這種尷尬感之前,那幾個家夥怕是不會出來了。”
不過這是誰出的好主意,他一定要好好見見這人!
繼續往下看的蕭佚看見了最後寫著能領取獎賞的地方,是城中央的曹操府邸。
那估計就是曹公手下那些謀士中的某一個做得,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這個辦法,不過蕭佚猜測這件事情應該與賈詡程昱等人無關,至於剩下的人中是哪一個蕭佚就真的猜不到了。
“阿父?我怎麼看到於吉師侄也在上麵?”蕭平在眾多不認識的人中找到了自己唯一認識的那一個,他立刻驚喜地拉扯著蕭佚的袖子告訴對方這個好消息,“會不會你也在板子上麵啊?”
嗆到了的蕭佚捂著嘴巴劇烈地咳嗽幾聲,他已經察覺到身旁那些人的目光灼熱起來,畢竟找到一個就能有不少賞錢,沒人能拒絕錢財的誘惑。尷尬笑著的蕭佚捂住了蕭平的嘴巴,他對著周圍的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幼兒口無遮攔,隨口胡說的!我就一城外人,怎麼會認識尋人榜上的那些人呢。”
邊說邊往外走得蕭佚往另外一塊板子上瞄,那裡還掛著幾幅人的畫像。!
震驚發現自己的畫像真的在上麵的蕭佚連忙低下腦袋,在眾人反應過來前退出了人群,而後蕭佚把蕭平夾在咯吱窩下一路狂奔遠離了那塊恐怖的布告板。
彆、彆讓他直到是誰把自己的畫像給掛了上去!!
避開一切可能遇到的人,蕭佚成功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回到了那個小院子,他推開大門走了進去。一進門蕭佚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蕭平放下,活動著酸脹手臂的同時往郭奕的屋裡走去,他打算看看獨自一人在家的郭奕有什麼照顧好自己。
蕭平則往與蕭佚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他去主屋看看有沒有人,如果沒有人的話,主屋那張大床正適合他和阿父一同睡覺歇息。
郭奕坐在屋內的大床上揮著自己的手臂打發時間,在失去蕭平這個玩伴後他找到了打發時間的辦法,不過偶爾還是會因為無聊在屋內自己沒事乾嚎兩聲,嚎夠了就繼續玩自己白白胖胖跟藕節似的手臂。
奉孝這家夥也是心大,蕭佚無奈地上前抱起郭奕,把孤孤單單的孩子抱到了主屋。推門而入的蕭佚抬眼剛想和之前進來的蕭平說兩句話,就看見郭嘉正坐在床榻上和蕭平說著什麼。
“你回來了。”郭嘉笑著,眼中驚喜的光芒怎麼都遮掩不住,情緒略有些激動的郭嘉有很多話都想告訴蕭佚,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蕭佚點了點頭他奇怪這個點郭嘉為什麼還在床榻上坐著,“今日你不需要去曹公那邊點卯嗎?”
“這幾日有些不舒服,主公允了我休假。”郭嘉往床榻裡麵挪了挪,給蕭佚騰出一個位置,“現在你回來得正好,現在主公和陛下還有幾位大臣深受袁本初那邊乾擾,身邊備上不少侍衛都有被偷襲暗殺的風險。”
若是清長在,他們就不會過於被動,麵對那些暗殺的妖怪也多了一分底氣。
蕭佚把好動的郭奕放在床上,蕭平也從床尾爬上床和郭奕玩了起來,坐在床邊的蕭佚成了阻攔兩個小孩子翻下床的保障。他問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要你們在城門口張貼尋人告示?”
於是郭嘉詳細描述了他們受到的是怎麼樣的乾擾。
“袁本初、不,應該是常羲,他居然真的這麼做了?!”蕭佚不安地緊皺眉頭,他無法理解常羲現在做的事情,“他這麼做是想要把我也牽扯進來嗎?他到底想做什麼?”
聽出幾分意思的郭嘉不解,“你不是不能參與進這種事情嗎?當初巫妖大戰你就沒有參合進去,還在湯穀待著避世。”
這下輪到蕭佚疑惑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湯穀躲避的?”
郭嘉:糟糕,一順嘴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