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正愁眉苦臉,道:“此人小的也僅是耳聞,未曾見其真容。聽聞此人原非河邑人士,曾在王都奉公。不知因何故棄官舍家,來我河邑居住。又聽得此人學識高深莫測,脾性詭譎古怪。其人未在邑中居住,而是常居邑外,其居住所在,小人確實不知。”
子昭見從羈正這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叫羈正差人去喚邑長。差人出去的功夫,子昭從羈正處得知河邑邑長名喚妥亙,出身亳都大族,因曾任王師行長(軍隊基層指揮官,統率一百餘人)隨商王出征,立下戰功,故商王拔擢其為河邑這一大邑的邑長。
一頓小食的功夫,河邑邑長妥亙匆匆趕來,向子昭施禮後,說道:“參見殿下,喚在下來,可是要問甘盤之事?”
子昭見妥亙開門見山,心說與此人打交道倒是痛快,不用囉囉嗦嗦問半天,說道:“確是如此,吾奉王命至河邑訪學於甘盤,閣下既為邑長,想是知曉甘盤所在。”
妥亙答:“在下知甘盤曾於王都任作冊(行政官員,起草王命政令等公文)、內史(傳達王命、政令,兼有巡查監督之責),六年前由殷都來河邑,初至居於邑東二裡大河邊田莊。隻是甘盤不喜與人往來,三年前已不在邑東田莊居住,據說已遷往邑北三十餘裡外野鄙之地的北碭山,在山中居住。依商法,邑中人眾俱須服勞役、繳貢賦,奉公之人則毋需服役納賦。在下忝為河邑邑長,征役收賦乃職責所在,故知甘盤曾於王都奉公,毋需納賦。而甘盤現居於北碭山隻是在下耳聞,不知真假。”
子昭聞言,心中煩懣疑慮油然而生,一個月以前父親第一道王命說得清清楚楚,要他來河邑,向一位名叫甘盤的賢者求學。既然甘盤是父王都指名道姓的賢者,那必然名聲播於千裡,在邑中必然是德高望重,就算不住在邑寮(邑長居住辦公的場所)中,那起碼也是在邑中的某所高門大院中高臥安居。豈知來到河邑一問,從邑長、羈正至羈所一乾奴仆都不知其人所蹤,這算個什麼賢者?
子昭猶豫片刻後,問妥亙:“王命昭昭,令吾訪學於賢者。如今尋他不著。如之奈何?”不等妥亙作出應答,子昭緊接著下令:“野鄙之地,人煙稀少。大山之中。林深路險。為今之計,隻能請邑長召集邑兵,赴北碭山探尋賢者起居所在。”
妥亙猶豫了一下,但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躬身領命而出。
子昭用過大食之後,還不見妥亙前來複命。倒是羈正進進出出伺候得殷勤,又端上一甕河魚鮮湯,用木勺盛進一隻小瓷碗中。子昭小口品著魚湯,心中正暗讚湯鮮之際,妥亙來到堂下稟報,邑兵已召集齊備,詢問是否即刻進山。
子昭心道,今日無有父王在側,倒有王命在身,正好借著王命過一過排兵布陣、調兵遣將的癮。於是清清嗓子,站起身對妥亙說道:“不急進山,待我檢閱一番,略微誓師之後再出師不遲。”說罷,便叫妥亙在前引路,急匆匆要去教場上校閱三軍。
來到邑外場邊一看,子昭頓時由頭頂涼到腳底,匆匆趕路所出的滿頭大汗,刹那間仿佛被凍得冰涼。隻見偌大的校場空空蕩蕩,隻在場邊一角稀稀拉拉地散著三十餘人,或坐或站。這些所謂的邑卒手中無兵戈器物,身上無盔甲戎衣,更不見旗幟車馬等軍器。倒是有幾人肩扛魚竿,又有兩人身背漁網,一副漁人即將下河打漁的扮相。
子昭麵紅耳赤地扭頭質問身後的妥亙:“這便是河邑的邑兵,怎地就這幾人?”
妥亙垂眉順目地答道:“今日殿下鈞令匆忙,邑中隻得這些丁壯。”
子昭大怒,質問道:“小小一個鹿邑,日常便有二百邑卒操練,隨時可用。至汝河邑,如此大邑竟隻得幾十人眾!若有王命征召,令汝出征,河邑當出兵幾何?”
妥亙躬身答道:“若有王命登人征兵,河邑當出兵一大行八百邑卒,戎車四乘。”
子昭繼續怒問:“八百之數一日難登,匆忙之間二三百人總能征得?”忽然想起認真操練邑卒的鹿邑邑長鹿辰,接著問道:“如今河南兆已有敵寇侵襲之訊,為何不見汝操練邑卒?”
妥亙心中暗道,目方寇境早已聽說,諒他小小目方,最多隻是在河南兆擄掠一番。就算目方膽大包天敢北渡大河,河邑地處王畿之內,若目方兵臨河邑,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