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城城牆之上,杜芍大概永遠不會忘記自己今夜看到的景象。
三百名修士從城牆一躍而下,靈光逶迤而下,沒入那泛著奇詭血色光澤的翻湧浩蕩邪魔湧流之中。
那些中州宗門的中堅力量,如同一捧流螢,或是晚宴上轉瞬即逝的煙花,在血月下顯得無比燦爛時聖潔,落到魔潮群中,倏然就散了。
像是焰火過後的寂寥荒幕,隻是如今這荒幕之下,是帶著猙獰骨刺、吞噬獠牙的邪魔。
修士們就像是熬藥膏最後加的靈藥金點,一下就被黑乎乎的膏子吞沒儘了,連點泡都沒翻出來。
杜芍聽到了周遭隨時準備下去撈人救治的弟子的輕輕抽氣聲,腳下大地震顫,遠處的魔氣隨著吼叫聲翻湧出腥甜臭氣,被北風吹到城牆之上。
就在那些光點消失的下一瞬間,無數道靈光再度綻開,弧光連綴,此起彼伏,破開了血腥斑斕的黑暗。
刀劍之光比猙獰的獠牙更為堅固鋒利,揮灑的符咒比邪魔天生的麟甲更耀目不易突破,金雷比腳踏中州之聲更震懾天地。
下一瞬間,雪色前湧,白茫茫好一片乾淨之地,生生扯斷前湧的魔群。
杜芍心跳如雷,即便不在前線斬殺邪魔,卻依舊覺得全身血液翻湧,她聽到耳邊此起彼伏的驚呼。
或許有人在此戰之前籍籍無名,可今日之後,城牆之上,會鐫刻上這些人姓名。
魔潮過去之後,或許因為風吹日曬,名字會斑駁模糊,或許沒人能清晰記得每一個的名字,但他們都是中州之傲,是正道的基石。
一旁隻能在後勤幫忙的小弟子激動得臉頰通紅,“好強!墨麟真人甚至劍還沒出鞘!”
“林渡真人才是真的強!人家就出了一招!”
“誒不是,你看見我家大徒弟了嗎?”
“你家大徒弟誰啊?”
“羿臻,赤霄派,就是長劍出鞘必帶火星子的。”
“哦,你看下麵那個無上宗元燁小師傅的巨狼叼著的是不是?”
“嘖嘖,如今中州大宗門裡頭機關術衰落,三五百年來也就出了這麼個專修機關術的天才人物,那巨狼和食鐵獸砸死好多邪魔了吧。”
“???不是,羿臻!!你是赤霄派的!給老子回來!”
一旁人趕忙七手八腳攔住了赤霄派掌門,“下去都下去了,等換班的吧。”
一陣騷亂之後,赤霄派掌門半掛在城牆上,痛心疾首。
誰知就在這時,遠方黑霧升騰,一蒼一白兩道身影同時高高躍在血月之下,緊接著銳利的哨聲刺得眾人心神震蕩。
後蒼冷著臉,“不是說讓你先看魔胎,再一擊必中嗎!你蒙著眼睛用神識看肯定打歪了啊!”
林渡比後蒼心裡還要罵罵咧咧,聲音卻越發冷靜,“我蒙著眼睛難道是為了造型嗎?”
後蒼冷臉抬劍,“不然呢?”
“當然是因為不蒙眼睛更影響我行動和準度,就像沒有師兄你拉我的那一把現在那東西已經死了。”
後蒼臉色更冷,“怨魔的攻擊力看似不強,實則不光能激化同類邪魔,還容易影響修士的心神,你若是被它噴出的怨霧困住……”
他話還沒說完,林渡已經又是幾個後躍,隨著她靈巧的動作,周遭幾十隻邪魔層層疊疊拔地而起,成功包圍了這個白衣謫仙。
林渡穩穩逃出包圍圈,聲音透過重重邪魔的包圍,見縫插針吹了進來,落進後蒼的耳朵裡,要多縹緲有多縹緲,“師兄,你行你上,我是個瞎子,看不準魔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