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助理奇怪地看了看宋千予,聽說這是一個剛回國的醫生,就連胸牌都還沒來得及做出來,唐總是怎麼知道她姓宋的。
宋千予斂眸,心裡的苦澀隨著心事一圈一圈地漾開,裝作不認識,是她能想到兩人維持體麵的唯一方式,也是她想洗刷過去所有虧欠,愛意的唯一方式。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份愛在五年前離開的時候,就徹底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唐鶴唳才將眸光收回,從宋千予身邊走了過去。
等唐鶴唳落座後,會議才正式開始。
“不知道宋醫生對兒童心臟的研發有什麼訴求。”方博問。
宋千予整理了一下心情,這個項目她在美國的時候就已經跟著導師有過研究,隻是進展得不算順利:“第一,目前人工心臟多為七十克的小泵,但是針對兒童這個還要做到再小。第二,小泵雖小,最好能應對兒童成長的需求,避免多次手術。第三,兒童淘氣,如果像傳統的人工心臟一樣從肚皮的位置扯一根線出來,衛生,生活都是一個困難。所以,導線的位置最好是小孩抓不到又弄不出來的位置。”
方博皺眉:“這太難了,人工心臟做小已經很難,再要將導線的位置區彆於傳統人工心臟,這恐怕很難辦到。”
方博的話一出,對麵的專家團都紛紛附和。
“人工心臟做小十克已經是突破性進展了,兒童的成長又要怎麼辦?”
宋千予聽著議論聲,翻看項目書看見德康醫療那四個字又合上,她看了看此時的唐鶴唳,此時正好整以暇地看著桌上的局麵,深沉的眉眼下,是鬆散不羈的模樣。
記憶好似在重疊,可眼前的人卻怎麼都和記憶裡似風一樣的少年無法合上。
他好像沒有變,隻是她忽然不認識了。
宋千予看著唐鶴唳聽著眼前專家的議論,項目書上德康醫療四個字,明明那麼小偏偏在此時又是那麼的顯眼。
她低著頭看著那四個字,忽地知道了那個不願給她手術,卻給她項目的萬主任打的什麼算盤了。
一,她對人工心臟項目有過跟進的經驗。
二,她足夠了解德康醫療背後的唐氏集團。
唐氏集團——以重機械發家。
宋千予見對麵的討論告一段落,鼓起勇氣看著唐鶴唳說道:“我想主任在眾多合作方裡選擇了唐氏集團旗下的德康醫療,是看中了唐氏集團對磁懸浮技術的研究。”
此話一出,會議桌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幾人紛紛看向唐鶴唳。
宋千予緊緊攥著手心,試圖平息著心裡的不安。
“宋醫生初次見麵就對我們唐氏集團那麼了解了。”唐鶴唳這話帶著令人深究的玩味。
“新聞上都是這麼播報的。”宋千予嘴硬道。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氣,隻歎眼前的醫生年輕,竟然當眾不給唐總麵子。
那可是唐鶴唳,如今京北連小孩都知道的人物。
唐鶴唳的麵色不變,盯著宋千予的眼神卻帶著慍色。
宋千予低垂著眼睫,避開唐鶴唳的視線。
“我還有事,先走,你們繼續討論。”
大約是她真的惹惱了唐鶴唳,會議僅僅開始,他便起身離開。
一陣風吹來,屬於唐鶴唳獨有的氣味慢慢消散,還帶著三月的涼意,像是要將她從記憶中再次帶出。
宋千予有些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明明是自己選擇的離開,卻把自己困在回憶裡徘徊一次又一次。
宋千予處理完工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停好車走入庭內時,恰逢三月白梅樹玉竹錯落有致,泛著橙光的路燈將腳下的碎石小路照亮,順著下去,便是一個小池塘,池裡有幾尾錦鯉,為這秀致的小院平添幾分生氣。
宋千予推開門時便有撲麵而來的暖氣,掃去夜裡的寒涼。
“千予回來了,你奶奶今天精神好了一些,一直在等你,好像是有話和你說。”保姆梅姨親切地迎了上來。
宋千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然是12點了,奶奶現在身體不好,總是沒說幾句話就打瞌睡。
此時肯定也歇下了,她才從醫院回來,一身消毒水味,這樣去見奶奶總歸是不好。
“我剛剛給老太太洗漱完下來,她還精神著呢,手裡拿著一個本子說什麼都要等你回來,千晏陪她都不要。”梅姨繼續勸道。
宋千予想奶奶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她彎唇笑了笑答應下來:“好。”
梅姨趕緊笑著引路,原先老太太是不準她打擾宋千予的,總是想著千予上班辛苦,壓力又大,能睡個好覺都難。可她實在心疼老太太,眼看著老太太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便想讓她多了一些心願。
順著紅木樓梯上至頂樓,便是老太太的臥室。
門口放置的西式的氧氣瓶和這個中式風格的裝修格格不入,淡淡的木質香味裡也摻雜了絲絲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記得奶奶從前一貫對香味很是講究,檀香味次一點都逃不過她的鼻子,如今竟然連這都聞不出來了。
推開楠門時,偌大的房間隻回蕩著心率監測的“滴滴”聲,病榻上的老人已經安然熟睡。
宋千予輕手輕腳過去,簡單地查看了一番,暫無異常。
可她也知道,晚期的心臟病伴有心衰,這樣的症狀,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看著病榻上老人慈愛的麵容,心裡卻似石頭壓著一般的難過。
她作為心臟外科醫生做了上千台手術卻在此時隻有無力。
沙發上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子起身輕聲喚了一句:“千予。”
宋千予轉身,房間內昏暗的燈光下,他剪著乾淨利落的寸頭,白襯衫領口解開微敞,神色帶著些許倦態,一雙眼睛清澈如水,看人的時候顯得特彆有威嚴。
是宋千晏。
也是她的親哥哥。
“跟我出來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