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老蔡在光溜溜的頭頂上放了一塊濕手帕,真特麼的舒坦!
再回望著炎陽下的那片土地,隱隱的,似乎有火苗兒在空氣中燃燒。
他心中竟然有些畏懼,這麼熱的天氣能曬死個人吧?
這些年媳婦是怎麼熬過來的?他既憐惜又有點敬佩,
“秀琴,天太熱,挖地太累了,等明年了,我們請牛工吧!”
“哈哈!屁大個地方還請牛工,犁耙子擺在地裡都轉不過彎來,最後留一些邊角還不是要挖!”
又被媳婦無情地嘲笑了,老蔡很不好意思,氣呼呼地道:“能犁一點是一點,總比一鋤子一鋤子挖的快!”
“請牛工不花錢?”
“幾毛錢,我出得起!”
“幾毛錢也是錢,咱家的錢要省著用,不能亂花。”
秀琴又掰著手指頭算小賬,“咱家大娃小娃都像你,腦子聰明會念書,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
說起兒子,秀琴心裡有些驕傲,自己是個不會讀書的女人,可嫁了個有文化的丈夫,生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兒子,為了這樣的丈夫和兒子,她願意付出所有,忍受一切的苦難,可她又有些擔心,從地裡刨食能掙到錢嗎?拚了自己的老命能給娃兒鋪好路麼?
她歎了口氣說道:“大娃小娃上完大學還要娶媳婦,兩個娃都結了婚,咱家那老房子咋能住下?要建房子,又有了孫子,哈哈,將來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哩!”
老蔡也知道現在的經濟形勢,物價長得賊快,可工資萬年不變,他原來還有信心供兩個孩子上學,現在信心流失得厲害。
“當家的,聽說正式老師的工資要高些,你現在也是函授中專了,能轉正嗎?”
“再等等吧!”
老蔡高中畢業後一直在村子裡當了鄉請教師,老師隊伍裡的臨時工。
鄉請教師和在編的老師都乾一樣的活,工資卻相差十塊錢,一個28,一個38。
前些年他去函授了兩年,想要轉正,可編製的事一直沒解決。
像他這樣的情況在山區是普遍存在的,就像綠嶺中學,正式工隻有五個,正副校長,教導主任,還有兩個才分配到這裡的中專生。
由於學校沒有突出的教學成績,一年到頭都分配不到一個轉正的名額,即使有一個,也有很多人在爭奪,他老蔡祖上三代貧農,上麵沒人拉,又沒錢走關係,哪有機會轉正?除非天上掉餡餅!
“當家的,要不過年我們把豬賣了,你拿著錢去教育局走走關係?”
“算了算了,教育局咱又沒熟人,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
老蔡心裡煩得很,很想發泄一下,他提著鋤子說道:“秀琴,你再歇歇,我先下地了。”
“哎~~”
看著丈夫的身影,秀琴深深地歎了口氣,丈夫是一個固執的人,還有讀書人的毛病,愛麵子不愛求人,就算有機會轉正,他也抓不住。
算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這輩子能嫁給一個當老師的,我張秀琴也算是賺了。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在丈夫身後,衝向了烈日下的炎火。
“蔡老師,學校叫你明兒去開會!”
村支書騎著一輛破自行車路過,在公路上停了下,大聲地吼叫道。
“哦,曉得了!”
“當家的,都放暑假了咋還要開會?”
“算算日子,高考成績該出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