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笑道:“不是彆家,便是先前同你一道讀過書的李家少爺。”
王珣怔了怔,方才反應過來,驚訝道:“莫不是李峰師兄?”
劉氏點了點頭,道:“先前李家哥兒便來過咱們家幾次,我瞧著人品就不錯,可巧今兒去王員外家赴宴遇上了李家太太,便多聊了幾句,她極喜歡你姐姐,話裡話外都有結親之意,所以來同你們商量,你與李家哥兒熟稔,可知他們家怎樣?”
王珣聽罷低頭想了想,李家門第不高,但家境殷實,李峰正直豪爽,又讀書識字,有秀才功名,倒是一戶好人家,正適合青兒,因此道:“李家祖上是軍戶,到李師兄祖父手上時才立功改換了門庭,如今李家伯父在西山大營任職,李家根基雖不厚,但早年征戰,也積累下不少家底,家境頗為殷實,李師兄為人爽朗,使得一手好槍法,讀書也不錯,前幾年便已有了秀才功名。”
劉氏本就有幾分意動,聽了這話更加滿意,點頭道:“今兒同李家太太說了一會話,我瞧著性子不錯,寬厚和善,不是那等尖酸刻薄的人家。”
劉姥姥也笑道:“我們瞧著都不錯,隻不知道你們爺倆的意思是怎樣。”
狗兒一直不曾開口,此時方點頭道:“那李家哥兒我前兒見那幾次也都覺得不錯,人品相貌也都堪配青兒,既然板兒也說好,那便就這樣定了罷。”
王珣聽了不禁一怔,忙道:“這是姐姐的終身大事,也該問問她的意思才是。”
狗兒聞言不禁微微皺眉,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女孩兒家插嘴的理。”
王珣也知道當世的觀念難改,不禁暗暗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到底是姐姐要過一輩子的人,終究要她自己願意才好。”
狗兒聽了便不言語了,自從王珣取得功名,年紀又漸長,家中大事已漸漸都以他為主,
劉氏也心疼女兒,點頭道:“板兒說的有理,我這就去問問青兒。”
說罷便起身出去了,劉姥姥放心不下,也隨著一道去了。
不過片刻,兩人便笑嗬嗬回來了,王珣一見便放下心來,笑道:“姐姐怎麼說?”
劉氏笑道:“我問過青兒了,她並未搖頭,隻紅了臉不說話,可不就是同意了。”
原來先前幾次李峰來拜訪王珣,偶然間與青兒見過兩次,兩人心中都有些意思,此次李峰托便是因為王家在給青兒相看,心中著急才催母親求親。
青兒心中早已對李峰有意,心中自是歡喜萬分,哪裡還有不答應的。
劉氏打發人回了信,李家擇了吉日正式上門提親,換庚帖合八字,卜算後都道是天作之合,兩家的親事便這樣定下了。
展眼臨近八月,又是秋闈之期,王珣有意下場一試,王家一麵要給青兒置辦嫁妝,一麵預備王珣鄉試,闔家忙亂到了十分。
另一邊,賈母的病情好容易將養好了些,偏宮中又傳來元妃染恙的消息,擔憂焦急之下病又重了,此次一病比先前更加嚴重,有時連神智都不大清醒了,賈家上下都懸著心,連後事都悄悄預備下了。
隨著賈母病重,黛玉也越來越消瘦,每日在跟前侍奉湯藥,寸步不離。
這日黛玉從賈母上房回來,紫鵑服侍她梳洗換了衣裳,忍不住道:“姑娘,前兒聽說薛家抄了,薛大爺也被抓了,來日府裡若真的出事,咱們隻怕也要被牽連,與其住在府裡擔驚受怕,何不搬了出去?”
黛玉搖了搖頭,道:“外祖母如今病重,我如何能夠離開,況且即便我想走,也沒有這麼容易,我若搬出去,府裡勢必要如數歸還當初帶回來的財物,進了口袋的銀子要吐出來,他們怎會願意?”
紫鵑聞言頓時一凜,遲疑道:“姑娘怎會如此想?即便……即便老太太不在,也還有老爺,他們怎麼會敢為難姑娘?”
黛玉搖頭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府裡的事你也不是沒見過,為了一點子小事便鬥得跟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何況是幾百萬兩銀子,二舅舅即便有心護著我,也有心無力。”
這些年她對賈府眾人秉性早已看得清楚,邢夫人王夫人不必說,不過是麵子情,賈赦賈政雖是親舅舅,卻也沒多關照這個外甥女,況且又不管內宅之事,三春姊妹自顧不暇,滿府裡也隻賈母與寶玉是真心待她。
因此她即便知道當初自己家的百萬家財被侵吞,明麵上卻也隻能當做不知道,對人說自己一草一紙都是用的賈府的。
況且如今迎春探春俱已出嫁,下剩的惜春性情孤僻,鳳姐雖有兩分真心,卻視財如命,如今多病,又因王子騰之死失了權柄,早已無人在意。
紫鵑怔住半日,不由紅了眼圈,她們姑娘這樣珠玉一般的人物,分明有百萬家產,卻被侵吞殆儘,還被人議論說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
如今賈府日漸式微,賈母又病重,也不知還能護著她們姑娘多久。
紫鵑越想越心酸,隻是唯恐惹得黛玉傷心,勉強打起精神來勸道:“姑娘,快彆想這些了,如今老太太還在呢,外頭又有大爺照看,諒那起子小人也不敢如何,你隻要好生保養了身子,就好了,橫豎大爺在,終有一日會接姑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