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麵吃一麵忙笑道:“嫂子也快坐下吃罷,不用招呼我們。”
劉氏答應著,卻並沒有坐下,而是提著酒壺四處招呼。
錢氏吃飽喝足,拿了耳挖勺剔牙,一眼瞥見隔壁桌上劉氏正與本家的嬸子伯娘們斟酒,不禁眼睛一轉,故意高聲笑道:“王家妹子,如今你們家可算是發達了,日後彆忘了提攜我們這些鄉親才是啊!”
王珣原本正低頭吃飯,劉姥姥也正滿麵笑容與人說笑,聽她說的陰陽怪氣的,不由都蹙了眉。
到底對方是客,劉氏不好說什麼,隻是勉強笑笑,道:“嫂子這話說的,我們都是平頭百姓,哪有什麼提攜不提攜的,全仗親戚與鄉鄰們照看才是。”
錢氏聞言便又“哎喲”了一聲,皮笑肉不笑道:“王家妹子,你可是太謙虛了,如今十裡八鄉誰不知道你們家發了大財,又是買宅子又要開鋪子,可彆是攀上了高枝,便瞧不起我們這些老鄉親了!”
說罷從女兒趙小蓮袖中掏出香皂球與眾人看,道:“大家瞧瞧,這樣的好東西我們素日可是摸都摸不著,人家青兒卻隨手就送人了,聽說還要拿去鋪子裡賣呢,可見是發達了,既有這樣的好事,也該叫我們沾沾光才是。”
劉氏聞言頓時麵色一沉,她一直好脾氣聽著,這時卻也惱了,冷笑一聲道:“嫂子這話說的可笑,我們本本分分做人,可不知道什麼高枝低枝的!”
劉姥姥本老於世故,一眼便看出錢氏用心不良,故意挑撥,不禁眉頭一皺,隨即笑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家確實是沾了祖宗的光,這才攀上了榮國府這門親,也虧得人家老太太太太們看承我們,格外照拂,賞了這些銀子東西,不然哪有我們今日。”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錢氏也才想起王家已經攀上了都中的榮國府,那樣的侯門公府可不是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能碰的,若是惹惱了對方,跑去那府裡告上一狀,他們家可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此處,一時酒也醒了,先前的念頭也嚇得丟到爪哇國去了,忙站起身陪笑道:“我這一時多吃了兩杯酒,竟糊塗了,嘴裡說話沒分寸,姥姥莫怪。”又向劉氏賠不是。
劉氏麵上淡淡的,道:“嫂子既喝多了,便多吃兩杯茶醒醒酒罷。”
錢氏臉上訕訕的,陪笑道:“妹子說的是。”
王珣一直冷眼看著,見眾人神色各異,知道方才錢氏那番話到底叫人動了心思,微微頓了一頓,心念一轉,便悄悄拉了拉劉姥姥的衣襟,附耳說了幾句話。
此時眾人都在看著劉氏與錢氏,竟無人留意。
劉姥姥聽罷,目光一亮,站起身笑道:“先前正有幾件事要與大家夥兒說呢,一是如今我們搬來了城裡,鄉下的幾十畝地少不得要佃出去,回頭還要請鄉親們幫忙照看,二來我們家從國公府裡學了個香胰子的方兒,想著說拿來做個小本買賣,日後所需的香花香草可不少,村裡若有侍弄這些的,都可以賣給我們,三來鋪子裡也可以寄賣些針線活計,嫂子們若願意,我們都按市價收了來,絕不叫大家吃虧。”
眾人聞言頓時喜出望外,有那家中人口多的,已經開始盤算賃幾畝田了,狗兒家足有五六十畝地,而且都是上等良田,一年下來有不少收成,即便交一半的租子,自家還有不少進項。
其他人也高興,鄉下人家哪家哪戶都有種些花草,再不濟田裡山上都是,采了來多少也可以換幾個錢,更何況還可以賣些針線,這才是大頭,因此都忙道:“這主意使得,橫豎我們閒了在家也沒事乾,種些花草也不費事,做一點子針線還可以貼補家裡。”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事一出,眾人心中再無不滿,都滿口奉承劉姥姥與劉氏,錢氏見狀,心下又恨又妒,十分不甘,隻是到底畏懼榮府,不敢再多說什麼。
後院的紛爭前院的男人們並不知曉,在一處吃酒劃拳,直吃了一個多時辰,眾人方陸續告辭回去。
客人散後,劉姥姥等人便開始收拾殘羹剩菜,青兒姐弟兩也幫著收拾桌椅,清洗碗碟,忙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料理妥當。
王珣洗了手,忽在廚下發現一大盤水靈靈的秋梨,個頭極大,正覺口中乾渴,便洗了一個吃了,劉姥姥見了便道:“隔壁張嬸子這兩日老毛病犯了,咳嗽的厲害,青兒你裝幾個梨子送過去。”
青兒答應著,拿竹籃裝了幾個秋梨送去了隔壁。
王珣見狀不禁心中一動,想起黛玉來,他略通醫理,先前特意了解過黛玉的病情,每到春分秋分必犯嗽疾,久咳不愈,這秋梨滋陰潤肺,若熬成梨膏,正適合黛玉吃。
秋梨膏也叫雪梨膏,是一道傳統的藥膳,相傳始於唐朝。以精選之秋梨為主要原料,配以蘿卜、麥冬、藕節、薑汁、貝母、蜂蜜其止咳生津、滋陰潤肺等藥食同源之原材料精心熬製而成,有養陰潤肺,寧心安神之效,對勞傷肺陰、久咳咯血等呼吸道病症效驗極好。
這方子還是前世王珣從一位老中醫那裡學來的,想到此處,便轉頭問劉氏道:“媽,這簍梨子是哪兒來的?還有沒有?”
劉氏正在灶前收拾碗筷,聽了這話頭也不抬道:“是你張家嬸子送來的,足有兩大簍呢,都擱在東邊的耳房裡,你要吃自個兒去拿。”
作者有話要說:網上很多人都說林妹妹是肺結核,我覺得不像,並不是咳嗽就是肺結核,結核是有傳染的,若林妹妹真是肺結核,早傳遍賈府了。
個人推測應該是心肺方麵的問題,中醫有悲憂傷肺的說法,林妹妹本就先天不足,又時常心思鬱結,才會病情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