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貪戀的目光撫摸過了沿途每一座山,每一條河,她一邊數著歸家的時日,一邊服下致命的毒藥,在距長安僅剩四百裡的秦州,她知道,她該走了。
她服下了最後一粒毒藥,未吃一粒飯食,這樣,要為她申冤的家鄉人,才能從她腹中輕易發現吐蕃人的“罪證”呀。
她會壞心眼地想,她的死亡,是否會令那個藏在使團中的人焦頭爛額?待回了長安後,含元殿會否亂作一團?想想便十分有趣,她仿佛又回到了十歲時打碎父皇最愛的古玩,闔宮上下手忙腳亂為她收拾爛攤子的時光。
她看不到了,但沒關係,願長安萬年一如她夢中。
“公主令我在殿上揭發她真正死因,這樣一來,虞朝官員便可嚴加看管吐蕃使團,或許能發現些什麼。”青霜一字一句重現康定公主的謀劃,“但樨鬆公主畢竟是無辜的,吐蕃使團也不會允許他們的公主背負殺人罪名,無論如何,最終得由我來承認謀害公主的罪名。”
“也是公主令你自儘的?”鄭寒玉看著青霜額間血跡問。
“……公主不曾這樣吩咐。”青霜被鄭寒玉問住,她愣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但若我死了,便死無對證,此事便可了結了。”
“為了公主的謀劃,你甘願去死?”鄭寒玉繼續問。
青霜以為鄭寒玉不信她所言,她紅了眼睛,語氣中沾染了一絲怒意,“我從小死了爹娘,是公主心疼我與我娘,才將我接去她身邊撫養,公主賜我名字,教我識文斷字,明辨是非,在我心中,公主就是我的母親。”
“女兒為了母親去死,又有什麼不能的呢?”
“是啊,女兒可以為了母親赴死。”鄭寒玉感慨道,她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抽出夾在其中的字條,遞與青霜,“但,母親又怎會不為女兒做儘打算呢?”
青霜疑惑地接過字條,隨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公主……公主怎麼會……”
字條之上不過寥寥數語,字形婉約卻有力,又加蓋了康定公主的印信。
其上寫著:請務必保下青霜,多謝。
“你可知,公主為你起的名字‘青霜’是何意?”鄭寒玉看著麵前低聲抽泣的少女,說來她今歲才不過十五。
“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青霜,是劍名啊。”
“帶著公主對你的期許,此後留在大虞,做個堅韌之人吧。”
鄭寒玉走出殿門之時,身後傳來青霜再也壓抑不住的哀哭聲。她伸出手,一滴微涼的雨水落在她手心。
又下雨了。
……
五月初二,康定大長公主出殯,萬人相送,次日,吐蕃使團離京。
“若有下回,我定要與你好好切磋一番!”長安郊外,樨鬆揮著她那柄大斧衝奉命前來送行的元琬挑釁道。
元琬兩手環於胸前,痛快地接下了樨鬆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