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許凝畫哽咽的哭音,她隻能默默掠過,去房間裡看祖母。
鄭家夫婦很快下山來,百丈山腳接信的三叔也來了。
可是鄭氏夫婦輪換著號脈之後,儘管沒有歎息,儘管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應秋也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許凝畫站在門口,眼睛紅紅的,端來湯藥,自己卻不敢進門。
許朝隻是沉默著接過許凝畫手裡的湯藥,送到床前,許雁這個時候才慢慢轉醒,她看到床邊的幾人,心裡已經明白。
大人們誰都沒有講話,在沉默裡,孩子們也能感受到答案。
但是鄭家夫婦和許三叔還是住了下來,鄭氏夫婦每日做飯打掃,許朝漸漸看護起兩個孩子,許凝畫總是很固執地要自己上山刨藥,取回來給許雁做藥膳。
麵對生死離彆,人人都有自己的情態。
這一年,雲水城的冬雨格外冷濕,應秋告訴許朝,她很討厭這樣的天氣。
“雲水城偶爾會這樣,但是你到北邊去,那裡的秋天雨水連綿不斷,陰冷連連。”許朝在灶間添著柴火,他今年不過二十多歲不到三十,說話時語氣平淡而聲音周正平和,應秋從前很喜歡聽他講故事,“秋秋,你父母他們現在就在北邊。”
應秋沒有對這句話多作什麼回答,她隻是側著身子靠在門邊,她在雨水裡看到許凝畫身穿蓑衣,而腳上的鞋子已經糊滿泥漿。
藥簍裡似乎沒什麼東西,她一聲不吭地穿過前廳,走進自己的房間,接著應秋聽見藥簍落地。
應秋默默順著屋簷挪進許凝畫的房間,藥簍落在地上,隻有兩根枯萎乾縮的棕黑藥根,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許凝畫沒抬頭,她隻是將藥簍裡的小鋤取出來,一點點擦拭乾淨,在應秋的注視裡,一滴眼淚默默順著鼻尖落下。
落進筐子裡,混進泥漿。
悲傷很難消失,有時候,這種東西隻能自己獨自承受,像一張揉皺的紙,要自己一點點撫平,然後看著亂七八糟的折痕道,“我現在不難過了。”
過年的時候,許雁已經很難起身了,這時候遠方的驛站卻傳來了書信,應挽之有了身孕,已經啟程要回來了。
許雁很高興,可是也很擔心,裴允澈和應挽之走的太遠,回來的路上已經不是平穩的天氣,固然應挽之身邊會有許多人照看。
許凝畫起初為這個消息而感到久違的高興,然後她輕輕趴到許雁身邊道:“祖母,我們一起等娘親爹爹回來吧。”
冬天終於過去,春天悄悄來臨,潤澤的雨水又落在雲水城的大地上。
應挽之的馬車走走停停,春天也不能到達靖城的地界。
春天雨水後,天色放晴,這一天鄭氏夫婦要回山上去兩日,而許朝也出門去。
院子裡有隻剩下祖孫三人。
隨著晶瑩閃爍的春日暖陽,許雁清晨卻能起身,她終於又走到前廳,和兩個孩子一起用了一頓飯。
一整個上午,她們都呆在一起,午膳時,許凝畫特地燉煮的魚湯鮮美,許雁喝了足足兩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