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問問,誰是真凶嗎?”
棠梨一連幾次反複,陸念珠便已察覺她有所懷疑,卻不清楚是哪裡出了問題。
隻嗓子裡發出嗚咽的啜泣聲,似悲痛到梗塞難言,抽抽噎噎道,“魏執筆...妾身,妾身這會腦子亂了,隻覺悲慟,還請執筆儘數告知,莫要再折磨妾身了!”
魏棠梨卻久久未言,定定看著陸念珠。
陸念珠隻覺心口發乾,哭得眼睛都腫了。
“執筆看著妾身,做什麼?”
她螓首蛾眉,愁噎難掩,淚眼婆娑,傷心欲絕。
棠梨隻覺心中不忍,卻躬身向前,凝視著陸念珠的雙眼。
一字一頓道,“凶手,就是,王妃,您啊!”
陸念珠麵色大駭,瞪著驚恐的眼睛望著棠梨。
棠梨覺得她的心智,熬煎得差不多了。
索性攤牌道,“王妃功成於小心翼翼,卻也敗於小心翼翼。”
“那日王府小築,王妃問卑職在做什麼,卑職有心套王妃的話,就說在小山那裡,發現了一條縫道,若是尋常貴女,必然要問何來得縫道,錦衣衛查這個做什麼?可王妃沒有問。或許,因為王妃本身就不詫異。又或許,王妃不想表露出對這個案子好奇,所以選擇守拙納言。”
“可人的真情實感,是無法掩飾的。譬如,王妃若是真的關心王爺,必然不肯相信屍骨是王爺的,必然好奇王爺是怎麼死的?必然追問凶手是誰?王妃想要演戲,可除了悲痛,卻不知要如何演,因為王妃從頭到尾,就知道凶手是誰?王妃怕露出馬腳,過分小心謹慎,這反而就是最大的馬腳。關心則亂,憂慮則擾!”
“王妃的夫君,不僅僅是死了,還死於謀殺,王妃的憤怒和好奇,應該是大於悲慟的。”
魏棠梨目光悲憫,冷靜望著陸念珠。
“方才王妃抽噎哀泣時,卑職在想,王妃隻有哭起來時,演得最逼真,到底王妃是在哭自己,還是在哭王爺呢?王妃如此恨王爺,必不會是哭王爺,那就是哭自己吧!遇人不淑,一生悲苦。”
陸念珠目畔成晦,泫然泣下。
“魏執筆,就是這樣斷案嗎?移花接木,栽贓陷害,全憑執筆空口白牙,妾身笨口拙舌,要請聖上決斷...”
她捏著帕子,臉上儘是悲憤。
魏棠梨卻目光篤定道,“世子不是王爺的血脈,王妃應是心知肚明,以假世子承襲伯陽王封號,不僅是王府內宅紛爭,更是欺君罔上之罪,王妃想清楚了嗎?”
“你...你...胡說!”陸念珠臉色慘白。
“王妃聽過滴血驗親,知道親生父子,滴血相融,方能證明一脈相承,可曾聽過滴骨驗親?”
棠梨見她目光驚疑,端過茶杯,歎了一口氣。
“王妃以為班恕死了,伯陽王死了,世子身份就能瞞天過海!隻是,術業有專攻,王妃精通營造木工之道,卑職也通曉摸骨畫皮,仵作驗屍之道。”
“《洗冤集錄》中有記載,滴骨驗親之法,尋求枯骨,刺血以灌之,若是親生父子,血融入骨中,若非親生父子,血流於骨外。這便意味著,即便隻剩枯骨一堆,也能驗出是否血脈相連。”
“王妃”,棠梨輕輕喚道,“卑職感念王妃心善,也知王妃多年不易,深夜邀請王妃前來,就是為世子留個體麵。世子年幼無知,可免死罪,可若是王妃一意孤行,屆時當眾滴骨驗親,世子此生,便再也難做人了!”
棠梨將畫押認罪的狀子,遞在她麵前。
陸念珠掩麵而泣,放聲大哭,一遍遍嚎啕著“博兒”,“博兒”,“是娘親對不起你啊!”,一直到嘔血不止,方才停了下來。
看到帕子上都是血時,棠梨也傻眼了。
“王妃,珍重身體啊!”
她遞過去自己的帕子,陸念珠臉上是一副灰敗的將死之相。
那日,她赴皇後邀約,聽聞貴女們,提及錦衣衛新來的魏執筆,身為女子,拋頭露麵,有傷風化。那時,她渾不在意,直到皇後讚賞魏執筆,能根據一堆骸骨,畫出死者相貌,她才感到驚異不已。
後來,皇後又提及功勳之家,承王襲爵,要麼年滿二十歲,要麼便是家主已逝。她想到自己嘔血之症,愈發嚴重,隻想快點讓博兒承襲王位,卻不曾想倒害了他......
心中鬱堵滯痛,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死了又能如何,博兒,博兒,還是被她毀了。
“魏執筆,求求你,博兒是無辜的,當年,是妾身糊塗......”
伯陽王妃忽然從榻上爬下來,抱著魏棠梨的腿,苦苦哀求道:“魏執筆,妾身並不是,並不是水性楊花之人啊,隻是,嫁入王妃八年,王爺都沒有碰過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