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馳讓奇良帶著路雨先離開。
臨走的時候,奇良說:“你就是六角星嗎?”
章馳愣了一下。
奇良:“搬小孩屍體的時候,路雨趁你不注意,踩了那個醫生的臉好幾腳。”
章馳:“……”
奇良:“我覺得不太好。畢竟人都死了。”
“我去拉了她一下。然後看見的。”
章馳:“看見的什麼?”
奇良:“他手上有一個六角星的印記。”
奇良的聲音變得沙啞:“那麼短的時間,你沒空做記號。你之前跟我說,你被植入了炸彈。剛才在醫院,你還能夠操控金屬。你是異血,對不對?你不是故意去做記號的,那是一種你沒有辦法去除的……一種,副產品。給你植入炸彈的組織命令你去殺人,對不對?”
“不,等等,還有一種可能,印記不是副產品。而是組織給你植入的某種,某種程序,也許,你們組織的標誌就是六角星。你們殺完人,留下組織的印記。”
“我覺得……我覺得你不是壞人。你要擺脫控製,你不想殺人,你不願意完成他們給你的任務,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你會死,所以你想要自己把炸彈取出來。”
“你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去殺人。”
章馳:“……”
“有一點誤會。”
奇良:“你不用再騙我了。肯定是這樣的。”
章馳張了張口,半天,又無聲地閉上了嘴。
奇良頓了頓,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彆人你的秘密的。你曾經給組織做事,是你被迫的。你根本不想傷害任何人。”
“你是我見過……最偉大的人。”
章馳:“……”
艸。
奇良:“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你要在島上殺人呢?”
他伸手比劃,“關於那個……六角星的傳說。嚇得我好一段時間,晚上都不敢出門。”
章馳沒有回答,因為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奇良就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
“因為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你在替天行道。”
章馳:“……”
她有一點想說什麼,但是奇良的表情充滿興奮,是那一種,隻要任何一個有點情商,不那麼殘忍的人,都不應該去澆一頭冷水的,非常自洽的興奮。
奇良:“我說得對不對?”
章馳:“對的。一部分。”
奇良的表情更興奮了。
章馳頓了頓,說:“你沒猜錯,六角星是一個組織。”
***
送走奇良和路雨,章馳將所有小孩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些小孩奇怪的聽話。
但不是聽大人的話,是聽小孩的話。
路雨三言兩語,他們就能安靜下來,跟著他們這群陌生的大人來到這裡。
當然,也有一部分功勞,在於那一家醫院實在沒有什麼好留念的地方。
小孩都已經到懂事的年紀,而且從那裡麵出來的小孩,怎麼說呢,似乎都有一點跟路雨相似——他們不太問為什麼。隻是選擇。隻是接受當下能夠得到的最好的東西。
有一點被動,又不是完全的被動。總之,如果放在外麵世界,是非常聽話的那一類小孩。
但聽話本身不是什麼好詞。
居高臨下的培養一個應聲蟲,滿足的隻是控製者的欲望。
不過很顯然,被控製久了的人對於自由也有一種天然的恐懼。
他們聚在一起,沒有任何一個人輕舉妄動。
聚得非常地緊密。
跟一團蒲公英一樣,逆向聚合,明明房間很大,但就是非要湊在一堆,人擠人,頭擠頭,手拉手。
章馳打開電腦。
點進醫院係統。
義肢,庫存充足。
跟她下午看到的一樣。
章馳抬起頭,看了一眼在房間角落縮成一團的一群十來歲的孩子。
其實手拉手並不一定是因為害怕。
也可能是因為看不見。
兩個黑窟窿,就這麼直勾勾地對著章馳。
其實根本沒看,隻是臉朝著她罷了。
但總讓人感覺看得很認真。
很用力。
路雨是一個很幸運的人。
見到單個幸存的人,人們不會覺得他很幸運,對於幸運的感知,要從他們明白不幸的人的下場開始。
大部分小孩沒有她幸運。
排異反應,操作失誤,尚不合格的產品。諸如此類。一條生命,最終也不過是一串數據中微不足道的,也許一頁都用不上的白紙黑字。
殘疾已經算是裡麵比較幸運的結果。
因為意味著還有救。
安裝義體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對於醫生來說,主要的操作步驟都是機器完成,醫生隻需要把控和調試機器,以及前期和後期的恢複評估。
有人玩笑說神經科醫生是服務性行業。
因為他們是機器和人類的中間商。
章馳掏出終端。
不過無論如何,醫生的存在都是很重要的。
好醫生在任何地方——無論垃圾島,還是外麵的世界,都是被人捧上天的存在。
因為生命很寶貴。
所以要找一個好醫生。
嘟——嘟——嘟。
電話通了。
“雷院長,還沒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