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開恩——”
到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們跪在地上,像囚徒一樣嘴裡高呼著“開恩”。
言祺祀想笑,但眼角的淚滴卻比那慘淡的笑容快了一步。
無人察覺,高高在上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強壓著自己手臂的陸昀身上,勾唇一笑,“你來。”
“啊?”
陸昀抬頭,言祺祀那張含笑的臉就這樣闖進了他的視野。
那是一個怎樣的笑,唇角上揚,眼中卻毫無笑意,像冰封的汪洋,洶湧的力量被一層看的到卻摸不著的結界困在其中,隻要一個缺口,隻待一個時機,它便會打破束縛,肆無忌憚地抓住一切,毀滅一切,吞噬一切。
溫熱的手中突然傳來一道冰涼,垂眼看去,那是方才言祺祀拿在手中的刀,刹時,全身都涼了。
“殿……殿下?”您來真的啊?
言祺祀撥開陸昀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漫不經心地往後退了幾步,將空間讓了出來。
“你來。”
第二遍。
陸昀欲哭無淚,遲遲下不去手,這不是來不來的問題,是不該這樣做啊。
“動手!裡邊若是景國將士,本殿便帶他回家,不讓其孤身躺在這異國他鄉;若是北夷百姓,本殿就親自下跪,賠禮致歉。若有任何天譴、詛咒,本殿一人擔了,又有何懼!”
言祺祀站著火光中,卻沒有一絲暖意落在他的身上。
他坦蕩,他無懼,他隻願此時此刻,可以憑心,而非理智。
看著與往常那清心淡漠判若倆人的太子殿下,陸昀擰眉,心一橫開始挖土。
罷了罷了,挖就挖吧,殿下說的也不無道理。
可是,就他一個人要挖到什麼時候去?
陸昀看著自己挖了半天才消下去一點的坑,直接揮手招來兩人,一起動手。
在這三人忙著挖土的時候,搜山工作同步進行。
兩方隊伍相互交換著手頭上已有的信息,很快便將整座山穀摸了個清楚。
穀內沒有身份不明的屍體,血跡也僅留存於墳包所在之處以及糧倉門口的地方,看著土坑裡很明顯的兩具男屍,很慶幸,他想見到的人真的可能還活著。
後怕像巨浪一般朝他裹挾而來,空洞的心,窒息感密密麻麻,渾身的枷鎖好似有了點鬆動的痕跡,那道遠去的光,終是眷顧於他的。
土坑裡的兩具屍體,衣物尚存,很明顯是屬於景國的。
言祺祀知道,這兩人應該就是耶律青口中陪著許羚到最後的人。
“他們是景國的好兒郎,帶其歸家,厚葬。”
“是。”
帶其歸家,這是多少將士們至死的渴求啊,他們為國守節、誓死無休,忍受與家人分離的苦痛,最後或許無法歸去,可他們不會怨、不會恨,因為他們知道先有大國才有小家。
來時的路因未知而顯得的沉重,回時的路並未因得到答案而變得有所不同,反而更添肅穆與莊嚴。
這是生者對已亡者最後的送彆與祝福。
祝願他們走的平和,不再被俗世所累。找到家的方向,找到冥冥之中為一人燃起的光。
月光如霜,灑在靜寂無人的山野路上,灑在層層疊疊的屋瓦上,伴著打更人的銅鑼聲,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