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牡丹花開。
一樁婚事讓萬千盛京少女碎了心肝。
就連那街頭賣花的小姑娘和茶樓算賬的老板娘都是一副心碎模樣。
外地來的遊子見此番情景,忍不住好奇地詢問同伴。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一個個都像是丟了情郎？”
那同伴歎息，“或許丟了情郎也沒這麼般傷心，你可知那永昌侯府的周小侯爺？”
“這哪能不知道,周璟喬,周小侯爺,大雁鼎鼎有名的皎月仙人，俊美無濤,滿腹經綸,一手錦繡文章當代文豪孫老見了都讚不絕口,更彆提他還文武雙全，前不久帶兵擊退突厥精兵三萬,逼得那突厥王舍棄皇庭逃回格拉山脈,這般文武雙全的人,試問大雁有幾個人不知曉！”
“既然知道,那就應該能理解她們為何這般模樣。”
遊子臉上神情一變，緊張的問：“是小侯爺出事情了？生命垂危？”
同伴搖頭，“那倒沒有,隻不過是周小侯爺要娶妻了。”
遊子了然地笑了起來，“那確實可以理解了,隻是不知是哪家千金這般好福氣，可以摘下咱們大雁的明月。”
同伴歎了口氣，眼中居然也流露出和那群女子一般的不甘,“是蘇院判府上的。”
“蘇院判？”
遊子雖然剛來盛京不久，但是對一些有名的功勳貴族還是了解的，這院判一聽便是那太醫院的職位，一個太醫院的院判居然能和永昌侯府攀上親家,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了。
“小小院判與那永昌侯府結親，且還是周小侯爺，這位蘇家小姐得是什麼天仙人物啊。”
遊子有些感歎。
同伴聽後，歎氣：“要真是個天仙就好了，大家也不至於這般為小侯爺打抱不平。”
遊子差異，“可是那蘇家小姐貌醜無鹽？”
“倒也不是，聽聞容貌甚美。”
“那就是無才無德？”
“傻子要什麼才德。”
“……傻子？！”
“嗯，聽聞這位蘇小姐腦子幼時受過傷，心智如今如孩童一般。”
遊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你在開玩笑吧，周小侯爺怎麼可能會娶這樣一個人？！”
尋常百姓都不會找這樣的人做媳婦，更彆說是永昌侯府這般清貴世家，選擇宗婦不僅僅是要相貌出眾，品德才乾一樣都不能少。
那侯爺和侯爺夫人怎麼可能會允許這樣一個心智不全的人當兒媳婦呢？
同伴見他這麼激動，正要說話，就聽到鄰座的客人開腔感慨道：“誰讓咱們周小侯爺為人太過清風峻節，救了落水的蘇家小姐，力排眾議要對人家負責。”
遊子有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該稱讚周小侯爺沅茞澧蘭，還是該感歎蘇家小姐福運當頭，又或者是為那些碎了心肝的貴族千金可惜，隻怕她們要是知道在水裡便可以摘下天上的月亮，早就把永昌侯府的荷花池塞滿了。
倉隆巷，蘇家。
“都說不讓你帶著念念出門，你非帶，這下好了，惹了這麼一大樁事！”
蘇家大爺蘇茂氣得來回踱步，對著自家媳婦數落個不停。
蘇家大夫人趙氏委屈不已，“我也是為了想讓大家看看咱們家念念並非傳言裡那般癡傻，這不也是你說的嗎，說念念年級到了，該嫁人了，念念要是頂個傻子的名聲，怎麼擇夫婿啊！”
蘇茂：“……”
他被自家夫人氣死。
“念念確實不傻，但是也跟聰明扯不上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孩子一般的性子，去尋常人家當正頭娘子都吃力，更彆提是永昌侯府那麼大的家裡當宗婦，骨頭渣子都彆想剩！”
“你也彆說得這麼可怕，我看那周小侯爺肯娶念念，就一定會護著念念的。”
聽著自家夫人犟嘴之言，他胡子抖了起來，“護？拿什麼護，內宅之事，他一個外男就算是有心護著，也護不周全，況且那侯爺夫人不喜歡念念，到時候真嫁過去了，念念吃虧了咱們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咱們也護不住！”
他的話讓趙氏臉上一白，可是一想到那麼好的女婿，她又不甘心。
自己女兒再如何那都是當娘的心頭一塊肉，更何況這還是一塊裹著蜜糖的心尖肉，讓她怎麼能不為之好好謀劃。
自從女兒過完十六歲生日後，她就一直在考慮女婿人選，這一次去參加永昌侯府老太君的壽宴，除了想帶女兒蘇念露臉外，也是想在赴宴的人裡尋覓下合適人選。
原本，那周璟喬是不在她考慮範圍的，畢竟那可是連公主見到都自慚形穢的人。
可是現在，他自己撞上門來，況且，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又不是逼來的，她哪裡肯這麼輕易放走這乘龍快婿。
這麼一想，趙氏挺直了脊背，“你彆說的那永昌侯府是吃人的地方，侯府那幾房夫人我都見過，特彆是侯爺夫人為人和善知書達理，就算現在不喜歡念念，那也是對念念有誤會，真的相處起來了，就會知道咱們念念有多好了，而且，我看周璟喬不是個甩手掌櫃，他既然敢當麵承諾迎娶念念，就肯定能護著念念不受欺負！”
蘇茂氣極，他是太醫見慣了宗婦們爭鬥的肮臟手段，周璟喬縱然能護，卻肯定護不住周全，永昌侯府那麼一大家子各個都是精明的狼，他家念念就是一隻傻乎乎的兔子，哪裡能應付得了。
“我反正不同意念念嫁過去，你明天就上門去退了這門婚事，好在現在還隻是口頭之約，退起來也方便，退了以後，再好好給念念挑一位夫婿。”
“我不去，周璟喬就很好，才貌雙全，品行高潔，多少貴女爭破頭都搶不到的夫婿，我才不退！”
“……”
蘇茂深吸一口氣，極力不罵人。
“夫人啊，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現在被周璟喬迷了心智，他是好，可就是太好了，咱們才不能要，也不敢要，齊大非偶這四個字，你不會不懂，當初說要給念念挑夫婿時，你還念叨過找個老實本分的就行，怎麼現在倒是忘記了？你想想看，他周璟喬，是什麼身份，除卻是小侯爺外，還是聖上親封的鎮遠將軍，念念就算嫁過去，那未來侯府夫人和將軍夫人的位置能坐得穩？到時候吃苦的還是你捧著心頭的寶貝，你舍得，你忍心？”
趙氏：“……”
她抿起了唇，美目中閃過掙紮，確實如他所說，念念其實不適合嫁去公爵之家
女兒蘇念三歲那年突發熱病，用了各種方法都無法徹底退熱，反反複複了十天，讓家中兩位太醫束手無策，後來熱是退了，但是人也燒傻了。
後麵調理了十幾年，雖說不像那些癡傻之人渾渾噩噩行為不雅，但是心智畢竟受損，猶如孩童一般懵懂稚嫩。
蘇茂見她已經動搖了，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即使治療了這麼多年，有些東西還是無法痊愈的，夫人，明天去退了吧，以後，我們為念念挑個家世普通清白老實的。”
趙氏沉默地點點頭，她想到了自己女兒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老爺，我不甘心啊，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待我們念念，明明她三歲前聰明得連老爺子都讚歎，可……”
她說不下去了，捂住嘴哭了起來。
蘇茂眼中閃過痛楚，摟住了趙氏，安慰道：“有得有失，起碼念念還活著，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這時，管家走到了門口。
“老爺夫人，周小侯爺來了，在前廳等著。”
蘇茂跟趙氏愣了下。
他怎麼來了，難道是來退親的？
…
兩人到了前廳，先是看到了坐在那喝茶的周璟喬，再是看到了那邊上一堆的各類禮盒。
看來是真的來退親的，這賠禮都帶來了。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周璟喬轉過頭來，如玉雕琢的五官俊美非凡，烏黑深邃的眼眸裡亮起了溫柔和煦的光，站起身對著他們行晚輩之禮，“雲崎見過蘇伯父蘇伯母。”
身姿挺拔如玉樹蘭芝，眉目間皆是清貴之氣。
這樣一個人，誰見到都會感歎一句，皎月謫仙。
趙氏越看越是喜歡，越喜歡越是心痛，哪哪都好可惜不是自家的。
她強顏歡笑，“周小侯爺客氣了，快坐下吧。”
這一聲周小侯爺，讓周璟喬眸色一閃，順從地坐在了椅子上。
蘇茂餘光瞥到妻子那張難受的臉，怕她到時候又猶豫起來，便率先開口問：“不知周小侯爺今天前來，可是為小女的婚事？”
周璟喬沒想到這位蘇院判這般直接，神態自若地點頭說道：“確實是為蘇小姐而來。”
蘇茂和趙氏對視一眼：他們就說嘛，就算這位周小侯爺願意負責，那永昌侯府也不會答應他娶一個智力有缺的人當娘子。
趙氏雖然已經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是心裡依舊有些不是滋味，強笑道：“退親之事，我們是同意的，隻是這些禮物就不用了，說起來，也是我們要準備謝禮的，多謝周小侯爺舍身救下小女。”
周璟喬麵露錯愕之色，隨即趕緊說道：“蘇伯母誤會了，那日情況特殊，蘇小姐昏迷著，晚輩便自作主張要娶她，卻沒問過她的意見，思來想去總歸是對蘇小姐的不尊重，所以晚輩這次來是想來見一見蘇小姐，問她願不願意嫁給我，並非來退親。”
蘇家夫婦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想好的應對之言全部堵在了嘴邊，一時間竟有些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