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繡趕緊拉起陸昭雲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脈。
脈象虛浮,是連日勞累加上傷口感染所致,加之情緒起伏過大,急火攻心,毒入經脈……
那鏢上居然還抹了毒,看來真的是不殺死陸昭雲不罷休。
他能撐到現在,已然不可思議。
宋錦繡心下一沉,抬起手背搭在陸昭雲額頭,燙得厲害。
茶樓暫時是不能回去了,宋錦繡舉著火折子,背著陸昭雲,憑借記憶在密道裡緩慢前進。
封登城裡已經不安全了,她希望能找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不要有旁人,但是藥草豐富茂盛,好讓陸昭雲安全地將傷養好。
靜陵所在的地方,應該就是這樣的風水寶地。
宋錦繡想起之前蕭聞澤談到的,越走越陰森的岔路口,決定過去碰碰運氣。
所幸,她賭對了。
宋錦繡背著陸昭雲在地下輾轉了許久,推開石門見到天光的刹那,宋錦繡不禁淚流滿麵。
“你哭什麼?”陸昭雲趴在宋錦繡背上,聲音有些沙啞。
宋錦繡一凜:“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放我下來……”
宋錦繡依言照做,不料雙腿一軟,跌倒在地,連帶著陸昭雲也摔在了地上。
“我扶你起來……”宋錦繡的腿還在打顫,卻還是急忙爬過去要將陸昭雲扶起來。
陸昭雲仰麵倒在地上,抬手小心翼翼將宋錦繡臉上的淚痕揩去。
“你一定累壞了,歇一會兒吧……”病中的陸昭雲溫聲細語,顯出前所未有的溫柔來。
宋錦繡看著陸昭雲的眼睛,重見天日劫後餘生的欣喜之下,心居然跳得比尋常要快。
她按住陸昭雲還搭在她臉旁的手,抬頭看了一下天色。
臨近黃昏,日頭西沉,她得趕在日落之前將所需的草藥帶回來。
陸昭雲如今發著燒,沒有藥,黎明時分恐怕會十分凶險。
她的手在陸昭雲手腕處搭了搭,神色越發凝重:“我得趁著天亮去采些草藥回來,你在這裡等我。”
宋錦繡將陸昭雲扶起來靠在一棵大樹下,剛要轉身,陸昭雲卻又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她駐足回看,陸昭雲臉色有些蒼白,擠出一個無力的笑來:“我等你。”
*
宋錦繡回來的時候,陸昭雲又昏睡了過去。
靜陵中倒是有好些寶貝,金碗金箸成雙,隻是找不到大鍋,宋錦繡便將那花紋精美的冰釉紋小瓷缸拿來充當藥爐,將采來的草藥一股腦扔了進去。
野芹菜可以消炎退熱,宋錦繡放在金碗裡搗碎了,將綠油油的汁液倒進陸昭雲的嘴裡。
陸昭雲燒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開了,不知是在說夢話還是什麼,低低地抱怨了一句:“什麼東西,真難喝……”
宋錦繡累得腿都抬不動了,將草汁喂下,便就地躺了下來:“難喝也得喝呀,不喝病怎麼會好呢?”
山腳開闊處,夜空低垂,繁星滿天,夜風微微吹拂,倒是難得的靜謐悠閒。
可惜宋錦繡渾身酸痛,累得快要散架了,眼皮像是難舍難分的情侶一般,拉開就想合上,拉開又想合上。
“再等等,等藥煎好,給他喝下,再好好睡一覺……”
折騰到半夜,宋錦繡把陸昭雲移到墓室內錦緞鋪成的石榻上,自己倒在一邊,扯過一片錦衣衣袖蓋在肚子上,眼睛一閉就沉沉睡了過去。
陸昭雲夜裡睡得並不安穩,時不時地就會抽搐兩下,嘴裡囈語斷斷續續。
到了寅時,症狀便更加嚴重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像是被燙熟了的大蝦,渾身汗涔涔地將身下的錦緞儘數打濕。
宋錦繡因為掛心著陸昭雲的病情,閉目了幾個時辰便又自動醒了過來,此時湊到近前去看陸昭雲的狀態,便聽得他含糊不清地叫著:“嬌嬌……嬌嬌……”
宋錦繡倒是不知,陸昭雲有個心上人,名叫嬌嬌。
“我不是故意要搶你的位置,……搶走原本屬於你的一切……你會原諒我嗎……”
原來嬌嬌就是陸昭月。
宋錦繡擦去陸昭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拿手背探了探,覺得比之前要更燙了一些。
但陸昭雲卻是死死裹著錦緞,不斷地叫冷。
“你會原諒我的對嗎?”陸昭雲突然睜開眼,一把攥住了宋錦繡的手腕。
陸昭雲約莫是燒糊塗了,迷迷糊糊地犯了夢魘。
宋錦繡沒有回答,轉動著腕子試圖掙開陸昭雲的桎梏。
陸昭雲尚在病中,渾身都沒什麼力氣,便輕易地讓宋錦繡掙脫開了。
他整個人像是泄了氣一般,又委頓了下去,合上眼皮不住地重複:“嬌嬌還是不肯原諒我……”
宋錦繡拿了浸泡過藥汁的錦帕來給他擦臉擦身,陸昭雲似乎是久旱的土地遇上了甘霖,主動朝著那錦帕靠過來。
藥汁清涼,陸昭雲身體上的不適得到了緩解,這才安靜了下來,仿佛又沉沉睡去,隻剩胸膛在不斷起伏。
宋錦繡清楚這隻是暫時的。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過後,陸昭雲又顫抖起來,不住地喊冷。
這邊的能找到的錦緞都已經被陸昭雲的汗水打濕了,濕噠噠的披在身上隻會加重陸昭雲的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