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從來如此,便對麼(5k)(2 / 2)

我不是文豪 野亮 6673 字 3個月前

同事低頭又看了眼,也壓低聲音:“長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們也不能老是停留在舒適區,就因為長而拒絕這麼好的稿子,太保守了吧?”

“說得對!”

兩人身後忽然響起申主編的聲音,把他們嚇了一跳,他們回頭,發現申主編眉頭緊鎖。

“我們的雜誌以前號稱‘文藝先鋒’,發掘了那麼多新銳,因為那件事,竟然一轉而變得越來越保守。”

楊胤和同事均是默然。申主編說的那件事,差點害得一位如日中天的作家隕落,也讓雜誌風格越來越保守,所以那事一直是部裡的傷疤,平時很少有人提起。

終於,總編室的門開了,吳主編趾高氣昂地走出來。

他麵無表情,眼神閃爍,楊胤卻總覺得他沒憋著什麼好屁,心裡有些玄虛。

“申主編,還有楊胤,總編請你們進去。”吳主編走過來說。

楊胤忐忑不安地跟在申主編身後走進總編室,吳主編沒進門,幫他們把門給關上了,剛站定,總編就說:

“那篇稿子,先暫停組稿程序,從其他編輯那裡收回來,不要擴散。”

“為什麼?”申主編失聲道。他知道總編這樣一說,這篇稿子刊載的希望,十分裡便少了八分。

總編說:“吳主編剛剛收到消息,這篇稿子不是第一個投給我們的,先投給了《古城》,被拒稿了,才投給我們。”

楊胤沉默,申主編攤開雙手:“這不是很正常嗎?”

總編說:“作者在各個雜誌之間投來投去確實很正常,我們又不是封建專製,不搞人身依附,但是你要知道,《古城》跟我們雜誌是同等級的雜誌,他們把這個稿子拒了,一定有其理由。”

申主編問道:“那是什麼理由?”

總編搖頭。退稿這種事,本來就不好傳出去,在文學雜誌領域屬於忌諱。能夠知道這個消息就已經算出格了。

申主編道:“我乾了20年的編輯工作,親曆過的退稿風波也有好幾次,有不少後來的名作被退掉,對編輯對作者,結局都不算好,更彆提還有路遙和《平凡的世界》這樣堪稱結局慘烈的。

“總編,不管彆人家退不退稿,如果我們也跟著退,那就相當於這篇稿子的首投和本家雜誌社都退稿了,要是也傳出去,對作者還有這篇稿子的打擊都會相當沉重,甚至有可能埋沒。您想想,這可是60萬字的稿子啊,作者費過多少心血?”

總編有幾分不耐:“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你總是天真爛漫地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現實情況就是,這篇稿子首投《古城》,然後被退掉。你一片赤誠想要收,甚至都沒看完,你也要注意考慮影響啊!”

申主編說:“我不知道能有什麼影響。我隻知道,如果我們不收這篇稿子,把當年《平凡的世界》的遭遇重複一遍,會十分不好。”

總編說:“誰會想重複當年路遙的悲劇?誰不知道退稿會給作者很大的打擊?但是當年的悲劇能夠怪那個新人編輯嗎?退稿是每個編輯的權利,哪個作家沒被退過稿?路遙被退稿後遭受的打擊,有沒有他自己的原因?”

申主編實在忍不了:“可我們退稿的理由不應該是‘《古城》也退了’!那乾脆我們不要審稿了,交給《古城》的編輯審算了!”

總編大怒拍桌:“申敏行,你逾矩了!”

罵完,他自覺有些失態,壓低一點聲音:“我也沒說我們要退,我說,你們先把稿子收回來,不要讓太多人審,不要擴大影響,這樣對我們更好,對作者也更好,明白?”

申主編鐵青著臉道了歉,轉身出了總編室,走遠了才搖著頭對楊胤說:“太可笑了。”

楊胤低頭道:“各雜誌社收稿,都會參考其他雜誌社的退稿情況,這也算是個慣例了。”

申主編轉頭看他:“從來如此,便對麼?”

楊胤無言以對。

申主編又說:“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無非是覺得,大家都是同一檔次的雜誌,你退了不要的東西我收了,顯得我沒麵子。這種想法是可笑的。”

楊胤說:“誰也不敢這麼說。”

“是啊,不好意思拿到台麵上說的事,大家卻都是這麼做的,你說可不可笑?”

……

“我從小就生活在書香世家,家裡來往的都是文壇名家、前輩。這並不是我自己的選擇,而是我的無可奈何。所以我無可奈何地認識了許多作家、編輯。許多知名雜誌,比如《現代》《九月》,他們的編輯我都稱呼其為叔叔伯伯,所以,你懂的,有些消息,我總是能最快知道。”

石漱秋朝王子虛聳了聳肩,似乎意思是,我就算知道你被退稿了又怎樣呢?

王子虛確實不能怎樣,他低頭說:“你的無可奈何,是彆人的夢寐以求。”

此時正在進行上供,陳青蘿盯著自己手牌看了半天,聽到這句話,眉毛一挑,隨手摘了張牌遞給他。

趙沛霖驚訝道:“這也是暗示?”接著轉頭向陳青蘿:“你投敵了?”

陳青蘿說:“簡直可笑,不值一駁。質詢失敗,我多過一張牌。”

“我反對!”蕭夢吟馬上拍桌,“你們同隊哪有這種規則!”

“哦,原來我們是同隊。”

石漱秋又問:“你被退稿後,又投哪裡去了?”

王子虛和趙沛霖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的閉口不答,一旁的蕭夢吟卻替他說了:“《長江》。”

石漱秋一拍腿:“哎呀,那八成也要被退。”

王子虛突然萌生了想掐死他的想法,就用蕭夢吟的頸環。

石漱秋說:“我事先聲明哈,不是我要搞鬼,免得你以後誤會了怪我從中作梗。《長江》和《古城》是同一係的雜誌,彼此交流很多,你的稿子剛在《古城》被退,《長江》知道了,恐怕也會退。”

趙沛霖瞪眼:“這是為何?”

“沒有為何,慣例如此,你可以理解為潛規則。”石漱秋喝了口茶。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潛規則?”

“那當然是有原因的。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原因。”

石漱秋說完,看向王子虛搖頭:“可惜了。”

“退了就再投,這種事沒什麼所謂的。”

王子虛說罷往桌上甩了一炸,陳青蘿又被炸得一哆嗦。

石漱秋眯眼笑了:“你倒是看得開。行,我之前以為你喜歡顯擺裝逼,是我狹隘了,你也有書生的一麵,上次酒桌上的事過去了,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和解了。”

王子虛雙手持牌,看向他伸過來的手,開始懷疑起來:《古城》退稿的醃臢事到底是石同河的個人行為還是他的主意?他到底知不知情?他是不知道退稿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困擾,還是壓根就不在乎?他伸過來的手,到底是真心想和解,還是帶了幾分施舍意味?

無論如何,他都覺得略感惡心。

“抱歉,你不該在一個牌手打牌的時候提出和解。”

石漱秋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那你要是被退稿了,下次準備投哪裡?”石漱秋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沒人說話,席間一片沉默。

趙沛霖偷偷抬眼看王子虛和石漱秋。即使他再大大咧咧,此時也發現不對勁了。

在一片沉默中,陳青蘿忽然出聲了:“投《獲得》。”

“謔!”石漱秋驚訝地瞪大眼,“妹妹,你知不知道《獲得》是什麼級彆的雜誌。”

“知道啊。”

石漱秋說:“那你還說投《獲得》?《古城》都退稿了,怎麼投得上呢?”

“因為是我說的。”陳青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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