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淮肆昏昏沉沉醒過來時,便聽到院子裡白吟酌練劍的聲音。
林淮肆胡亂洗漱了一番,便倚靠在門框上望他。
他突然心底很是犯愁——白吟酌和妹妹這扭曲的關係,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萬一他們以後各自得知了真相,自己會不會死得很慘……
正思慮間,銳利的劍光突然直指自己,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方已經收了劍。
“想什麼呢?”
白吟酌一身乾淨的白色長袍,神態寡淡地望了林淮肆一眼,詢問得漫不經心。
“沒什麼——你起這麼早啊!”林淮肆笑了笑,“吃早膳了嗎?”
白吟酌還沒回答,廊橋那邊便有個下人急匆匆來報,說是九晟帝召見。
“抱歉了阿酌,今天不能陪你吃早膳了。”
林淮肆又鑽回房內認真梳洗打扮了一番,往白吟酌懷裡扔了一大包銀兩。
“你上街吃點吧,晟都的早膳還是很不錯的——我出錢!”
說罷,林淮肆便跟著來通報的下人上了馬車,往晟都皇城而去。
林淮序正等在禦書房同弟弟一起用早膳。
二人許久沒有這般麵對麵坐下,話些家常的場景了。
以至於林淮肆剛接到消息時,誤以為二哥是特地召他入宮中,為妹妹女扮男裝上戰場之事罵他一個狗血淋頭。
“肆兒,多吃點——昨夜晚宴喝了那麼多酒,今早起來肯定胃裡不舒服。”
林淮序往林淮肆的碗中填了幾塊肉,語氣輕柔。
“皇兄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林淮肆望著麵前那碗麵遲遲沒有動手。
“我還記得小時候父皇和母後對我們兄弟二人照顧不及,時常挨餓,每天都要麵對著隨時可能來犯的敵人,隨時會被無形的手抓去作人質。”
林淮肆回憶起兒時的情景,聲音有些哽咽。
“若是能得上一碗麵,皇兄也總會讓我先填飽肚子,將麵條和肉吃個乾淨,自己獨獨喝湯果腹。”
“陳年往事,提它做什麼。”
林淮序勾了勾嘴角,一臉雲淡風輕。
“今日召你進宮,一方麵是許久不見你,想念得緊,另一方麵,是想同你商議收複彌州之事。”
“收複彌州?”
當年先九晟帝暴斃,晟都大亂,大顏便趁機偷襲了九晟邊境,奪取了彌州,至今未還。
而這幾年林淮序在朝中站穩了根基,對九晟上下大刀闊斧改製,充盈國庫、暗中擴充軍事力量,為的就是加強九晟的威懾力,迎來九晟盛世。
收複彌州,便是其中一環。
“大顏域主老了,該為自己的年輕氣盛付出些代價了。”
林淮序握著勺子,在長生粥中攪動了幾下,才輕輕盛著粥糜推至嘴邊。
“皇兄可有將帥人選?”
林淮肆兒時曾隨父出征攻打過大顏,可一戰潰敗,現在想來心裡還憤憤不平。
二哥心思縝密,或許思慮到自己當年的敗績,不會全然將兵權交到自己手中。
至於棠醉——雖說當年棠醉男扮女裝力克敵軍、風光無限,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幾位哥哥心疼她還來不及,大概也不會公然允許她入營為將。
莫非……
“皇兄難道是看中了白吟酌的才乾,但又忌憚他的威名,所以才想用他同棠兒的婚事拴住他?”
聯係到近來的異常,林淮肆不由作出這般猜測。
而林淮序的神態,便已說明了一切。
“孤先前有問過棠兒的心意,她並不排斥……隻是孤沒想到,拒絕的人卻是白吟酌。”
林淮肆聽到二哥冷哼一聲,不禁冒起了冷汗。
要知道,白吟酌可是拒絕了他們捧在手心的妹妹。
“但是大顏的騎兵不容小覷,當下開戰,我們不一定占得上風。”
“確實如此……誰來執兵符暫且不議,目前九晟還需要些幫手。”林淮序不緊不慢地望向林淮肆,“孤想讓你出麵至北川,向北川借兵。”
北川居冰雪之地,軍力強盛,以往九晟常以糧食等交易換取同盟作戰。
而如今,九晟帝娶了北川長公主,更是親上加親。
“那自然是沒問題……”
“再加上姝允前些天收到昀書的家書,似乎昀書又被那些群臣擺了一道,正犯愁呢。”
林淮序喝了口清水,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你護送她一同回北川省親,看看情況吧,彆讓她擔心。”
林淮肆聽到江姝允的名字滿臉詫異,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我護送?皇兄……”
“我從小護著你長大,你的心意我不會不清楚。”林淮序笑著打斷了他,語氣溫柔,“肆兒,我活不了多久的。”
*
未央宮內,棠醉一身公主的華貴衣裝,正百無聊帶地側靠在清月亭的圍欄邊,望著魚池愣神。
她近來心思很亂,夜裡有時候做夢,還能見到嫂嫂的笑容,隻是距離很遙遠,她看不分明。
自從上次晚宴被白吟酌拒婚後,他倆也一直沒有碰麵,棠醉竟一時間不知該以如何的態度麵對他,總覺得哪裡都不舒服。
“公主最近是否乏了?”
身後,錦嫿端著解乏的清茶靠近,手裡還揣著什麼東西。
“你拿的什麼啊——”
棠醉的視線落在了清月亭中間的桌麵上,邊接過錦嫿遞來的茶,邊詢問道。
“五殿下專程到公主車馬下榻的客棧,送了這隻紙鳶來,想給公主解悶兒。”
說著,錦嫿便將那隻紙鳶鋪展開來,給棠醉展示。
棠醉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打量著那隻紙鳶,但又轉而十分落寞。
“真是可惜,這趟出宮沒能見到林淮衿。”棠醉擺弄著林淮衿送來的紙鳶,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他近來可好?”
“五殿下一切都好,就是想念公主——五殿下本以為能在客棧見到公主的。”
“他想我?我看不見得吧——他自己在泠蘇遊山玩水,吟詩作樂,不被哥哥們嘮叨,自然是悠然自得,哪裡還有功夫想我?”
錦嫿笑著沒說話,眼底閃過一絲羨慕之情。
少頃,丫頭來通報,說是鎮關王來了。
林淮肆一臉悠哉地到清月亭尋妹妹,見她正擺弄著手中的玩意兒,不禁多看了幾眼。
“哪裡搞來的紙鳶?模樣倒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