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運昌早就料到她姐會起疑心,“什麼事兒啊?”
許蘭華挺嚴肅的問,“運昌,你給我說實話,你這一天天的都乾了些啥?”
許運昌以前上學的時候,最看不上胡同裡的小混混,成天沒事兒就瞎逛,可現在他也變得差不多,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適應性良好。
“沒乾嘛啊,怎麼了?”
“你一個大男人,是不是應該找個工作?”
許運昌說,“姐,現在工作不好找,您肯定也知道,就那中醫學院的電工,臨時工,一個月才十八塊。”
“這麼點錢,夠乾啥的呀,所以我辭了。”
現在工作的確不好找,昨天許蘭華還去了一趟知青辦,那辦手續落戶口的都排了挺長的隊。
一個臨時工都特彆搶手。
十八塊是少了點,那也比沒有強吧?
許蘭華說,“你怎麼能隨便辭工作呢,這事兒珍珠知道嗎?”
許運昌之前不告訴他姐,是因為怕她瞎擔心,但現在看來是瞞不住了,就告訴了她實話,“姐,你是不是懷疑我投機倒把,要這麼說也沒錯,我從雲南回來,又去了兩趟,采購後那邊的特產賺點錢,不過,你放心,我都是很快就把貨出了,而且都是正經的公司,不會有問題的。”
許蘭華追問,“什麼特產啊?”
“藥材,玉石都有。”
許蘭華皺了皺眉,“運昌,非得靠那個掙錢,咱們現在本來就是黑五類的子女,你要是再出了事兒,咱們家可怎麼辦?”
許運昌說,“姐,你放心,不會出事兒的,我跟你保證。”
許蘭華不信,“你自個兒保證有啥用,王大媽說了,有個倒賣收音機的,就被抓起來了!”
這事兒許運昌知道,“那人是太猖狂了,一點也不遮掩,被人舉報了也正常。”
“我這可不一樣,好長時間不出一次貨,出貨也都是公司,不對個人。”
許蘭華說服不了他,就找上弟妹了,這天,她趁著許運昌出去買糧了,說,“珍珠,運昌投機倒把的事兒,你都知道?”
佟珍珠點了點頭,說,“姐,嚴格來說,運昌這不叫投機倒把,這就是正常的做生意,隻不過現在的政策不合理而已。”
許蘭華所在的農場思想工作抓得很緊,這話一出,把她給嚇壞了。
“珍珠,你可彆瞎說,這話也就在家裡,咱們自己人聽了沒事兒,到了外頭,萬一有心人拿這個做文章,那可大可小的。”
他們農場就有一個知青說錯了話,被一直跟他不對付的人利用了,為此收到了眼裡的批評,還被罰了半年的工資。
這邊可是首都,那就更得主意了。
佟珍珠說,“姐,我知道了。”
“我會讓運昌注意的,不過你也放心,他那麼機靈,不會有事兒的。”
這兩口子,一個她也沒說服,許蘭華不放心,可也沒有辦法。
這天上午,許運昌等佟珍珠上班後,正也想出門,許蘭華把他叫住了,語氣帶著一點痛心,“運昌,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和街串子有什麼區彆,咱爸媽要是知道了,該多難過啊。”
“你今兒彆出去了,就在家學習。”
許運昌倒也不是不想學習,隻是覺得學了用不上,所以也不著急,佟珍珠一般是休班或者晚上學習,他也跟她保持了一致的步調。
往常他有時候去閒逛,但今天他的確真有事兒,他跟崔建強說好了,要一起去看看收音機的樣品。
“姐,我都很人家約好了,明天我在家學習,成不成?”
許蘭華不同意,“不成!”
許運昌其實對崔建強多少也有點懷疑,也說不上是哪兒不對,但有一種這樣直覺,乾脆晾一晾他也挺好。
“好,我聽你的,我不去了。”
許運昌在家看了一天書,其實學習的感覺也挺好的,但第二天還是一大早就溜了。
誰知,他找到崔建強後,那小子哭喪著臉,說,“許哥,咱們這生意恐怕不成了?”
“怎麼了,被人舉報了?”
崔建強說,“那倒不是,這貨源背後的人厲害著呢,沒人敢查,昨兒你沒去,我一人去了。”
“人家本來就看不上咱們這些小打小鬨的,結果貨還讓彆人全給包了。”
“我那親戚說,以後想買一兩件自己用可以,想要進貨就不成了。”
“許哥,你說咱們寸不寸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賺錢的道兒,這就沒了。”
“沒就沒了唄,再想彆的轍。”
許運昌認真考慮之後,決定暫時不再做投機倒把的事兒了。
其實姐姐許蘭華的話,許運昌是認同的。
他們家這種情況,的確不能再出彆的意外了。
而且的確人心都是貪的。
比如他一開始到了五分場,他學著上山打獵,學著挖藥材,為的是能讓自己吃得好一點,後來就想攢一點錢。
那時候覺得手裡有幾千塊就很滿足了,可現在他和佟珍珠所有的錢加起來,已經兩萬多了,可他還總想掙更多。
但他這些天成天瞎轉悠,其實也沒找到什麼靠譜的掙錢路子。
是時候適可而止了。
最近,許運昌很少出去了,除了偶爾買買東西,都是在家和姐姐一起學習。
佟珍珠很喜歡這樣的氣氛,不過她實在太忙了,而且業餘時間,也要分不少學習專業知識。
這天傍晚,三個人正在吃晚飯,沈玉梅忽然來了,還領著佟德芳。
她比之前精神了不少,原來頭發總亂蓬蓬的,現在剪短了倒顯得利索了,也年輕了一點兒。
佟珍珠問,“媽,您怎麼來了?”
自打離了婚,沈玉梅對著大女兒說話客氣多了,“這不有點事兒跟你商量,怕你白天不在家。”
說著,把帶來的幾個大石榴放在桌上,“這是你大舅特意給你打的,說你愛吃。”
佟德芳盯著桌子上的飯菜,說,“二姐,我們還沒吃飯呢。”
許蘭華不知就裡,特彆熱情,“嬸子來了,這是小妹妹,快坐下一起吃吧!”
今兒的晚飯是她做的,有菌子雞湯,有清炒蘿卜,還有熱氣騰騰的蔥油卷。
沈玉梅和佟德芳坐下來一起吃飯,佟德芳低著頭猛吃肉,沈玉梅卻是一邊吃一邊叨叨,“那邊宿舍太不方便了,都到了西郊了,買個東西挺費勁。”
“最近腰疼的厲害,也不敢請假,怕被扣工資。”
佟珍珠沒太在意,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吃過飯,許運昌和許蘭華都去收拾廚房,沈玉梅才說了,“珍珠,有人給我介紹了一個人,媽覺得還不錯。”
德芳也插嘴,“二姐,季大爺挺好的,每次都給我買好吃的。”
佟珍珠說,“覺得好就先處著唄。”
沈玉梅有點不好意思,“珍珠,我這都多大歲數了,那能還跟年輕人似的,媒人的意思,要是覺得差不多,就乾脆領證結婚。”
佟珍珠歎了口氣,自個兒的親媽,哪怕再混,她也不能不管,萬一再跳進一個陷阱,到時候還得她操心。
“急什麼呀,凡是這麼著急的,保準是有事兒瞞著,等哪天我有空,我去見見,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