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病了,可是十萬生靈性命托在你身上,你便是病了也得撐著,絕不能再像先前那樣,成日癱在床上不聞不問了!”
奚九酒深吸口氣,又長長得吐出來:“攢竹,擇個日子陪我去遷墳吧。”
攢竹心神一震:“遷墳?”
“亂葬崗埋的是無親人在世無人收屍無依無靠之人,我既然還活著,總不能把她們留在那裡占人地方。”奚九酒仰頭,讓淚水化在風中,“我就當她,當她們,死在了十二年前五州之亂的災民之中。”
她走到如今,不是沒有意義的。
她讓很多曾經如她、她娘、她妹妹這般淪落青樓的姑娘重獲新生。
她讓很多曾經如她這樣的流民不至於淪落青樓,零落淒慘,甚至就連死都能算得上是一種仁慈和恩賜。
她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悲劇。
她要繼續改變下去。
關衝看著她們對白,心中似懂非懂,卻也住攢竹一臂之力:“娘子,正好你來了,給我出個主意。”
“什麼事?”
奚九酒側臉,眉目重新散發光彩。
“黎明村的房屋要改完了,可練出的這一批熟悉的工匠怎麼辦?就讓他們這麼散去,我覺得怪可惜的。”
房屋建造是需要技巧的,活泥塗牆,搬磚壘屋,熟練的工匠效率遠勝尋常力夫,更彆說上梁這等關鍵工序。
這些流民匠人蓋了尋常工匠一輩子也蓋不到的房子,也練出了遠超本地工匠的手藝,就這麼星散,實在是可惜,畢竟他們給自己蓋房子又能蓋多少呢?
“這個好辦。”奚九酒過了過腦子就有了主意,“這些流民在本地安家也要蓋房子,他們在本地無親無故,哪裡請得到人幫手?你挑揀挑揀,選出手藝精湛手腳麻利的,能以此為業的,組織起來,給這些分配了田地的流民蓋屋。至於銀錢,若是手頭銀兩暫時不夠,可以跟咱們借貸賒欠,還是老規矩,年息嘛,有個二三厘即可,以讓他們安家為要。”
“這成麼?”
關衝不是懷疑這事能不能成,他是懷疑奚九酒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他就想不出來這法子。
奚九酒想想之前的經曆:“我聽說流民被分了土地下去,多有被本地鄉黨欺辱的,還不就是欺負他們人少嘛?有支人高馬大的工匠去蓋屋,也當有人壯膽了。”
攢竹問道:“可,現在尚可,馬上開春了要春耕了,這隊伍維持得了嗎?”
“那就儘量給他們分到一出,把帳算清楚,幫人蓋屋賺的錢定然多過耕種收入,隻要說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們會選擇更賺錢的方式的,自己出去蓋屋,家裡的地可以請人來乾,反正今年,嶺南府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如此這般,倒是給新來的百姓添了活計。”災民數量實在龐大,奚九酒之前軟硬兼施在全城商戶中壓榨出的工作崗位還是供不應求,如今搶活兒乾是得抽簽的,關衝連黎明村維持秩序的隊伍都多是填充新人,能多些工作崗位都是好的。
“對了,關衝,你怎麼還在這兒啊?哦,對了,我還沒給你寫薦書。”奚九酒敲敲腦袋,最近真的忘了好多事。
雖然薦書不是必須的,但是奚九酒不寫,薛默是覺得她不樂意放人呢,還是覺得關衝真的不願意跟著他乾?
他說是一直等,隨時找他,她們可不會當真了。
關衝笑了笑,並不答話。
是她最近病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