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了壓眼間的淚意,尚且懷著一點希翼問王哲:“我們能從那邊花田繞一圈嗎?”
“現在?那樣就來不及了。”王哲道,“至少要兩個小時,他們還要趕去海京開線下會。”
山北金燦燦的向日葵看不見儘頭。
山南細長的公路蜿蜒,黑色小轎車駛進山影,又駛離山陰,一路遠去。
最近的時候,周黑雨與它們似乎就是近在咫尺,她的鼻端似乎已經縈繞了葵花籽暖暖的香氣,然而隔著一座望不透的山,他們沒有看到彼此。
明明這樣近,她卻與疏芳山錯過了,在向日葵最熱烈的時節。
周黑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遺憾簡直不能深想,越想就越讓人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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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乘務人員引導人們進入小型客機。
周黑雨抽泣著登機,抽泣著被機組人員詢問,抽泣著坐下,抽泣著翻開作業,又抽泣著合上。
她把書本蓋在臉上,哭得很小聲,儘量不影響彆人。
她哭了一路,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麼多眼淚。
“你為什麼哭?”突然有道聲音問。
周黑雨拿開書本,抹抹眼淚:“抱歉,我忍不住。”
那道聲音又問了一遍:“我是問你為什麼哭。”
周黑雨抬起紅腫的眼睛望過去,一個穿著灰色T恤的中年人,第一眼有點眼熟。
周黑雨沒多想:“我,我錯過了疏芳山。”
她一說這緣由,眼淚又湧出來。
陳銘問:“你很想去疏芳山嗎?”
“是。”
有些機會太新奇,以至於人們就算知道它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也還是攢足了渴望想去看一看。
陳銘問:“你在墨爾本的時候為什麼不去?”
“我……前天我不知道它們的好,昨天我要上網課,今天我要趕飛機回國。”周黑雨道。
“而且,我想著,”她抽了抽鼻子,“我以後還會有漫長的幾十年餘生,以後,以後會有機會吧?”
陳銘銳利的眼睛瞧著她,他不需要怎樣刻意眼睛裡就是一片黑沉沉深不見底:“我隻知道人們會延期償還債務,但我從來不理解,人們還會延期讓自己幸福。”
周黑雨眼角盈著淚花,愣愣地看著他。
她似乎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解釋道:“再怎麼自負的人類,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掌控未來。”
周黑雨愣愣地看著他嘴唇一張一合,抿抿唇,眼眶裡的淚水凝成水珠落下來。
他繼續道:“無論以後如何,現在是疏芳山最美的時節。”
周黑雨一瞬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又一瞬覺得他說的是歪理。可無論如何,當下,她的對遺憾的不甘超越了理智。
她抬手就要解開安全帶站起來:“我後悔了,我,我現在後悔了,我現在可以下飛機嗎?”
乘務員上前攔住她。
窗地麵傾斜,飛機已經起飛。
陳銘平靜地陳述事實:“你沒有機會了。”
視線和地麵的傾角越來越大,這片陸地也越來越遙遠,那些陸地上的翠綠的樹木、絢爛的花草、陌生的人和汽車漸漸全都看不見了。
城市縮成細小的一團,包裹著那一片金黃色的疏芳山花海,被掩蓋在雲層裡。
周黑雨捂著臉嗚咽起來。
她哭得小聲,但實在太傷心了,簡直讓人誤以為,疏芳山的向日葵,那片從沒出現過的地方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周黑雨哭著哭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睡醒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