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她看到一片迷霧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褪去了煙綠色外袍,一襲黑衣,銀飾奪目,精致華貴。
發間的竹節已然消失,墨發被銀冠高高束起,同她方才所見的畫像沒什麼區彆,除了衣飾多了些,再無分彆。
他一向穿著寬大的外袍,現在卻是穿著黑色勁裝,腰帶束得一絲不苟,絲毫不顯累贅,華麗貴氣,隻是這顏色太過沉悶,壓住了他的生氣。
手中拿著眼熟的墨色長刀,隱隱散發著魔氣,卻是最配。
他本來就是魔族,或許這才是他應該有的樣子。
在這一片混沌之中,她與他對望著,卻是不敢出一聲。
但她看得出,他拿著刀的手有些不穩了。
他雙眼微微泛紅,魔氣流轉,像是快要失控了一樣。照理說她應該害怕的,但一想到他是沈長諳,便沒那麼怕了。
沈長諳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可下一瞬,她仿佛失去了意識,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再有意識時,她隻看到自己握著一柄長劍,那如玉般地劍身,宛若流雲的靈力流淌,刺入了他的心口。
這本是她的佩劍,是她爹爹送她的生辰禮,她曾將其封存,再不用劍了。
她驚恐著想收回手,可他卻握著劍身,帶著那長劍又進了一寸。
本是聽慣了血肉被利刃刺破的聲音,可現在她卻害怕極了,自指尖開始發麻發冷。
她想鬆開手,可身體就是不聽自己使喚,不僅沒有半分收手的意思,甚至是又刺入了一些。
一行清淚滑落,眼前奄奄一息的人想伸手為她拭去眼淚,不顧刺入胸口的長劍向她走來。
執劍者沒有動,任他走近,聞洬貫穿了他的左胸,鮮血自嘴角流出,他極力忍耐著,不顧身上的傷,隻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他想抱抱她,為她拭去眼淚,讓她不要哭,可她一下拔出了刺入心口的劍,濺了一身血。
雪白的衣袍染上血色,紅梅落紛飛,奈何雪染塵。
最後,他還是沒有觸碰到她,隻是跪倒在她眼前,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倒在這一片混沌中,而他也隻能觸摸到她的衣角。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種場景。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和沈長諳不會刀劍相向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的受不了了。
心魔……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魔是死亡,是自己的死亡,可沒想到啊……
原來她最害怕的是這個,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開她,永遠離開這個世界,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直到一切都無法挽回時,她才能真正的操控自己的身體,丟掉手中的長劍,猛地跪倒在地。
她爬到沈長諳麵前,想捂住他不斷流血的傷口,可還未等她靠近,他的身影又消失於眼前,隻給她留下了一片黑暗。
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跪在地上,費力地支起自己的身子,哭得快要斷氣了,咽喉一陣一陣的疼。
從來沒有過這樣孤獨的時刻。
天地靜默,唯她一人不得解脫。
她習慣了孤身一人,也害怕孤身一人,更害怕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被抽離。
如果她從未擁有過,便可以熬過去,可她偏偏感受過溫暖,看過這人間。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這會她才懂了心魔的可怕之處。她怕了,那些她所經曆過的最難捱的事曝露於眼前,那些她本該改寫了結局的人還是走向了最初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