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胡海洋說了把陸瀟找回來的事,胡海洋也馬上答應了。
這件事,還是等之後見了麵再解釋吧。
那邊高秋蘭的電話又來了,問他上車了沒有。
葉橙讓她放心,並告訴她已經買了去嵊州的高鐵票。
高秋蘭在電話裡慌慌張張的,說話顛三倒四,隻讓他請假去嵊州一趟。
聽起來好像是葉俏俏得了挺嚴重的病,曲恬去米蘭了,隻有葉高陽一個人在。
本來葉橙是不想去的,那兩個人怎麼樣他一點都不關心。
但考慮到高秋蘭還在那邊,萬一一激動出個什麼事情就不好了,他這才買了回去的票。
顛簸了幾個小時後,葉橙又從南都換乘高鐵。
高鐵上信號斷斷續續,期間收到了陸瀟的微信,問他家裡怎麼了。
葉橙回複他道:【不清楚什麼事,我得去嵊州一趟。】
那邊沉默了片刻,回了個:【注意安全。】
葉橙問他:【你還在不高興嗎?】
嫌疑人X:【沒不高興,我一早就回帳篷了。】
克製一下:【你自己回去的?】
嫌疑人X:【那你還要和我絕交嗎?】
葉橙心想我什麼時候要和你絕交了。
不過還是回他:【……不絕交了,既然你留在那裡,就好好學習吧。】
聊天框上顯示了一分鐘“正在輸入”。
嫌疑人X:【好。】
葉橙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他是好哄,還是腦子缺根筋。
關於昨晚的事情,兩人都閉口不提,心照不宣地想把這一頁揭過去。
經曆了一番倒車,葉橙到達嵊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了。
他沒時間歇息,打了輛車直奔嵊州市第一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就看見了站在外麵接他的高秋蘭。
葉橙推著行李箱過去,高秋蘭隨即迎了上來。
她看起來疲倦不堪,仿佛幾天不見蒼老了許多。
葉橙登時皺起眉頭,扶住她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橙,你總算來了。”高秋蘭沒說什麼,而是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自從葉橙長大之後,她很少會有這樣的舉動,除非是心情非常糟糕。
葉橙著實心裡一驚,摟住她道:“到底怎麼了,您彆嚇我。是葉俏俏的病嗎,還是我爸身體出問題了?”
高秋蘭一靠在他身上,眼睛就濕潤了。
葉橙拍了拍她的後背:“沒事,奶奶,有什麼事你跟我說。”
高秋蘭抽泣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複下來。
“我們要不先找個地方坐一下,這裡太冷了。”葉橙握住她冰冷的手道。
他們在醫院門口找了家奶茶店,葉橙給她點了杯熱乎的牛奶。
高秋蘭喝了點牛奶,情緒才算慢慢地穩定下來。
她眼圈通紅地開口道:“小橙,你爸爸怕是要撐不住了。”
葉橙腦子裡嗡的一聲,下意識問道:“他生病了?”
奇怪,他記得葉高陽身體倍兒棒,有空當工作狂有空陪曲恬和葉俏俏,就是沒空搭理他這個兒子而已。
高秋蘭搖了搖頭,說:“不是他,是葉俏俏。前幾天她發高燒進醫院,被查出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葉橙詫異道。
上輩子他可從來沒聽說過,葉俏俏有白血病,這也太突然了。
高秋蘭麵露傷心:“然後你爸爸就去檢查了骨髓配型,結果出了點問題,後來才發現……俏俏不是他的女兒。”
葉橙接二連三被震驚:“什麼?”
“他們說血型什麼的,我也聽不懂,隻知道醫生說他們大概率不是親生父女。”高秋蘭說道。
葉橙:“……”
葉俏俏是葉高陽早年偷.情生下的孩子,因為這一點,高秋蘭一直都不能接受她。
現在沒想到不僅是偷.情,還被戴了綠帽子……
兩人安靜了許久,誰都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葉橙打破了沉默:“那他現在還好嗎?曲恬呢,回國了沒有?”
高秋蘭擦了擦眼角,說:“不好,你爸正住院打點滴呢。他說要把這件事曝光出去,然後去米蘭找曲恬。曲恬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估計是知道自己乾的齷齪事被發現了。”
“可那是她的女兒啊。”葉橙不能理解。
在他的印象裡,儘管曲恬跟他沒什麼話可說,但對葉俏俏還是很寵的。
初中他去給她補課的時候,曲恬對她有求必應,要什麼給什麼。
這也讓葉俏俏養成了很多不好的習慣,換句話說就是有點公主病。
高秋蘭啐了一口道:“那個女人真是惡毒,騙了高陽這麼多年,還能指望她有什麼兒女心。”
“現在俏俏在住院治療,你爸也被氣得身體抱恙,我一個人實在是顧不過來,這才把你叫回來了。”她無奈道。
葉橙摸了摸她的後背:“您早點跟我說的話,我昨天就回來了。”
高秋蘭突然捂住臉哭道:“小橙,他們這些人真的虧欠你太多了,你其實根本不需要來的。”
葉橙知道她打心底地疼自己,什麼事都是從他的角度出發考慮。
他攬住高秋蘭,低聲安撫她。
他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前世明明這些都沒有發生過,葉俏俏沒有得過白血病,葉高陽也一直被蒙在鼓裡。
難道重生一次,這些肮臟的事情都要浮出水麵了?
從奶茶店出來之後,兩人直接去了病房。
葉橙把行李箱暫時寄放在了前台,跟著高秋蘭推門走了進去。
葉俏俏住的是單人病房,正在吃著薯片看動畫片。
見到他們進來,視線落在葉橙身上,立馬亮了起來。
“哥哥!”她無比嘹亮地喊了一嗓子。
其實仔細來看的話,確實能發現,葉俏俏長得並不像葉高陽。
老葉家祖傳的冷淡氣質她沒有,尖銳小巧的下巴她也沒有。
她一整個都長得圓頭圓腦,剪了個童花頭,單眼皮高鼻梁,是不好看也不難看的長相。
葉橙甚至覺得她也不怎麼像曲恬,不過他也不知道曲恬有沒有整過容。
這小孩兒看著體格健碩,很難把她跟白血病這樣的重大疾病聯係在一起。
葉俏俏比他小四歲,在她心裡一直覺得葉橙就是神。
那種又高冷又漂亮,成績還好的要命的神,是說出去他們班所有女生都會羨慕的。
可惜葉橙一直對她冷冷淡淡,她隻能在背後炫耀自己有這麼個哥哥。
葉俏俏彈起身就想從床上蹦下來:“哥哥,你來看我啦!”
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是絕症,住院絲毫不能影響她的快樂。
葉橙沉下臉:“彆下來。”
葉俏俏是有點怕他的,他說彆動就不敢動,乖乖地待在床上,眨巴眼睛看著他們。
“果然還是得你哥哥才能治得了你,”高秋蘭搖了搖頭道,“小橙,你是不知道,她吃個飯有多難伺候。”
葉橙向來對她愛答不理,可現在看見她的眼神,又覺得她有點可憐。
葉高陽是個極其重視血統的男人,而且葉俏俏就像一根刺,時刻提醒著他屈辱的過往。
這輩子,葉高陽都不可能再對她好了。
曲恬又拋下她不肯回國,估計連要都不想要她了,這才是名副其實的爹不疼娘不愛。
葉橙看向旁邊的飯碗,問道:“為什麼不吃飯?”
“沒胃口,我想吃薯片。”葉俏俏噘著嘴說。
葉橙拿起碗筷道:“吃完飯才能吃薯片,否則就一樣都彆吃。”
葉俏俏的眼睛在他和高秋蘭之間轉來轉去,最終還是拿起了筷子。
高秋蘭總算鬆了一口氣,問他道:“你吃了嗎,沒吃的話也一起吃點吧。醫院的飯不好吃,先將就一下,明天奶奶給你做彆的。”
葉橙點了點頭,坐下和她們一起吃飯。
因為他來了,葉俏俏特彆高興,連米飯都多吃了小半碗。
等把她哄睡下之後,葉橙讓高秋蘭帶著他去了葉高陽的病房。
高秋蘭站在門口道:“小橙,他要是說什麼胡話,你就彆理他。醫生說他最近受不得刺激。”
葉橙示意她放心,推門走進了病房。
房間裡,葉高陽雙目緊閉地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得跟古墓裡剛挖出來的不腐屍首一樣。
眼窩瘦得凹陷下去,顴骨泛著紅暈,嘴唇乾裂得翹皮。
“爸。”葉橙走到他麵前,平靜地喊了一聲。
葉高陽睜開眼睛,遲緩地看向他。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嘶啞得如同有人往他喉嚨裡灑了一把沙子,“小橙,你來了。”
葉橙覺得他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著分外諷刺。
“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樣,值得嗎?”他冷笑了一聲。
葉高陽的呼吸急促起來。
明明答應過高秋蘭不刺激他,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說這些。
葉高陽咳嗽了幾聲,抿著嘴不說話。
葉橙由不得他裝死,問他道:“你真的打算聯係媒體曝光她?她的公關團隊是全國數一數二的,你就不怕她反咬一口,反過來把你置於死地?”
他短短幾句話,卻句句正中要害。
葉高陽咳得更厲害了,明顯氣得不輕。
葉橙冷冷道:“能離婚就離婚吧,想通過輿論挽回她,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葉高陽被他說中心事,麵色更加慘淡。
“有今天也怨不得彆人,都是我的問題,這麼多年了都沒有看清她的真麵目。”他長歎一聲道。
葉橙沉默了片刻,說:“你們倆的事我不關心,我隻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處理葉俏俏?”
他已經想了很久了。
葉高陽的麵孔變得扭曲起來,因為憤怒而聲音發抖。
“我請了最好的護工,你奶奶也說會幫忙照顧她。她的病我會給她治,但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葉橙忽然笑出了聲,葉高陽詫異地抬頭看向他。
“爸,你還真是——”他拉長了聲音,輕輕道,“活該今日。”
葉高陽猛地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橙說:“賠了你十幾年的女兒,還有等了你十幾年的我,其實在你心裡沒什麼不一樣吧。都是想扔掉就扔掉,想撿回來就撿回來的垃圾。”
“可是你不會想到有一天,垃圾也可以選擇不要你。”漂亮好看的嘴唇裡,吐出了最冷漠的話語。
葉高陽以為錢能解決一切,以前拿錢砸他,現在拿錢砸葉俏俏。殊不知,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感情。
“爸,希望你在孤獨終老的時候,不要有後悔的那一刻。”
葉橙說完最後一句,插著兜灑脫地轉身出去了。
隨著病房門慢慢關上,裡麵隱約傳來痛苦的咆哮,以及東西落地碎裂的聲音。
他沒有再回頭,徑直回到了葉俏俏的病房。
這個片區都是單人病房,走廊裡一片靜悄悄的。
葉俏俏正躲在被子裡看漫畫,一聽見推門的聲音,趕緊將漫畫藏了起來。
高秋蘭坐在躺椅上等他,已經打起了瞌睡,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點來點去。
葉橙隨手掀開她的被子,毫不留情道:“彆裝了。”
葉俏俏發出一聲尖叫,倉皇把被子搶了回來。
他低頭看著她,說:“丫頭,你沒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