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米七九點五,我一米八五。”陸瀟眼底的笑意逐漸加深,提醒他喝醉酒時自曝的身高。
他得意洋洋道:“你說過的,忘了嗎?”
葉橙暗道失策了,被這個幼稚鬼抓到把柄,天知道他會惦記多久。
他沒再搭理陸瀟,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英語作文改好了。
為了避免和前兩篇出現太離譜的差距,他還特意把長難句給拆開了寫,又順便幫他檢查了一番卷子。
這些全都弄完之後,已經十二點多了。
陸瀟從坐著變成趴著,注視著他道:“這就是獎勵嗎?”
他趴在自己手臂上的樣子很乖巧,頭發炸開了幾根,眼神濕漉漉的像隻小狗。
葉橙頓時心一軟,不自覺地說:“當然不是。”
“嗯?那是什麼?”小狗似乎有點高興,抬起眼眸看著他,滿眼期待地問道。
葉橙想了想,從筆袋裡拿出一支紅筆,把他的手從腦袋底下拽了出來。
陸瀟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任由他捏住自己的手。
葉橙握著他的食指,陸瀟顫了顫。
指尖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紅筆筆尖在他的手指頭上戳來戳去。
“乾嘛呢?”陸瀟察覺他在亂畫,不過卻動都沒動一下,很老實地讓他畫。
“好了,一個小獎勵。”葉橙鬆開他的手,眉眼含著不明顯的笑意。
陸瀟低頭看向指尖,隻見上麵畫了個可愛的笑臉,眼睛是兩隻紅彤彤的愛心,像極了emoji那個傻兮兮的表情包。
他的胸口頓時像被小鉤子撓了一下,全身都酥麻不已。
操,葉橙太知道怎麼掌握他的死穴了。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表情,卻讓他的心情從平地起飛到了半空,甚至連一句“幼稚”都說不出口。
葉橙低下頭,在自己的食指上也畫了一個,然後舉起手伸到他眼前。
“看,同款的。”
刹那間,陸瀟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還讓不讓他活了,為什麼這麼攪亂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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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陸瀟失眠了,這是他第N次和葉橙一起睡失眠了。
標間兩張單人床,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房間裡的空調聲音,足以掩蓋住葉橙的呼吸聲。但不知道為什麼,陸瀟總是覺得他的喘氣就在自己耳邊。
睡不著,完全睡不著。
他向來睡覺挺沉的,卻一次次地想爬起來看,看看葉橙有沒有踢被子,或者看看他睡著了沒有。
也許是天氣冷的原因,夜裡葉橙睡得還算安穩,被子裹得很緊。
即使是這樣,陸瀟也睜著眼到三點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點,被集合哨給吵醒了。
陸瀟睡迷糊了,以為是在家裡,很想讓那個哨子閉嘴。
一隻冷冰冰帶著水汽的手拍了拍他的臉,“快起床,要集合了。”
大冬天的,剛睡醒就被冰冷的東西觸碰,對於他這種起床氣爆表的人來說,堪稱致命。
他滿臉火氣地睜開眼睛,臟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在看見葉橙的臉之後,默默地咽了回去。
葉橙已經洗漱好了,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
算了,除了忍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陸瀟沉著臉掀開被子去洗臉。
上午的訓練還算太平,班上沒人敢和他們兩個說話。
換個角度來說,這些人自發形成了小團體,和他倆劃開了距離。
葉橙對這些習以為常,他在附中待久了,非常清楚他們和十三中的人有著很大的區彆。
有些人很喜歡抱團,喜歡排擠那些“特立獨行”的人。
梁墨雨也很顯然地選擇了跟風,不再過來跟他說話。
不過陸瀟對此毫不在意,他壓根也沒打算跟這些人交朋友,他隻關心什麼時候能偷摸一下葉橙的手。
做遊戲的時候,還是吃飯的時候好呢?
戀愛腦的小陸全是些花花腸子,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因為粗心犯了一個大錯。
上午軍訓結束後,下午正式開始了英語培訓班。
胡海洋花了一上午時間,把他們的卷子和作文都批改出來了。
上課前,陸瀟問葉橙要了杯難喝的速溶咖啡。
應城的鎮子連個咖啡店都沒有,好在便利店有那種幾塊錢一包的咖啡粉。
雖然喝完還是困,但總比困得翻白眼要好。
胡海洋拿著卷子進來,小教室裡空氣悶悶的,他指揮靠窗的同學打開窗戶透氣。
然後翻開卷子道:“上課之前,先總體說一下這次考卷的情況以及這節課的安排。這張卷子我不會全講,隻挑幾個重點的題目,如果有其他問題,你們課後自己來問我。”
他一開口,葉橙有種回到附中上課的感覺。
提優班和補差班著實天差地彆,陸瀟也不由集中注意力,因為哪怕分神一分鐘,都有可能跟不上他的下一步。
“這次客觀題部分,有兩個滿分。”胡海洋說,“一個是葉橙,一個是李南柯。不過這張卷子不算特彆難,考滿分是應該的。”
底下出現了不小的騷動。
“你不是說葉橙去十三中了嗎,看起來還是很厲害啊。”
“誰知道他是不是搜答案了,昨天晚上就他和那個一哥的留到最後了。”
“李南柯……這個名字好耳熟,是一中的嗎?”
“應該吧,好像是第一排戴帽子那個。”
胡海洋繼續道:“關於作文方麵,著重表揚一個人,葉橙。他的作文我晚點會發在群裡,大家可以看看和他的差距在上麵地方。”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客觀題這種尚且可以搜答案,作文可搜不出來,尤其是第三篇還是胡海洋的自命題。
“他的遣詞造句已經達到了考研英語的水平,詞彙量也比你們大部分人要多。”胡海洋很客觀地評價道,“你們可以看看他用的生僻詞,對比一下自己的簡單句和常見詞彙。”
葉橙覺得胡海洋這人,確實比十三中的老師要眼尖不少。
他一直在做考研英語的題目和作文,因此很多用句和高考英語都不是一個級彆的。
誇完他之後,下麵的人臉色都變得精彩紛呈。
胡海洋忽然話鋒一轉:“但是,我有個疑問想問問葉橙。”
葉橙抬起頭,大家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胡海洋揚起手中的另一張試卷道:“你一個人晚上寫了四篇作文,不覺得累嗎?”
眾人都愣住了。
“這篇作文寫著陸瀟的名字,卻是你的字體。”胡海洋說,“你們是不是需要解釋一下?”
陸瀟這才想起來,他不小心把葉橙的草稿交上去了。
葉橙那手英文太好認了,漂亮飄逸的花體,整個冬令營獨一份。
底下笑了起來,
“切,我就說嘛,蛇鼠一窩。”
“還搞代.寫,他倆不會都是找的槍.手吧,一人一份的那種。”
“很難說哦,我聽說十三中考試作弊老師都不管的。”
“真可怕……”
葉橙剛要站起來,旁邊的人動了動,起身道:“老師,不好意思,是我昨天偷懶,沒寫作文。”
葉橙微微愕然,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陸瀟跟老師道歉。
胡海洋抬了抬手,製止了底下的討論。
“這不僅僅是你的問題,勇敢承認錯誤是好事。但是我也想對葉橙說,希望你能夠用正確的方式幫助同學。”胡海洋說。
“我知道了,老師。”葉橙也站起來道。
胡海洋並沒有過多地為難他們,溫和地揮了揮手:“行了,坐下吧,我們開始上課。”
兩人坐下之後,陸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下課後,胡海洋和昨天一樣,留了兩套卷子和一篇額外的作文。
這次,陸瀟沒再讓葉橙幫他修作文。
他不聲不響地坐在後排悶著頭寫,遇到不會的單詞就翻字典。
等到他寫完一篇抬起頭時,前麵的座位已經全空了,葉橙坐在他旁邊刷數學五三。
“我還沒寫完,要不你先回去吧。”陸瀟出聲道。
葉橙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隨口說:“我等你。”
陸瀟的聲音很低沉:“還是彆等我了,什麼都要你等。”
葉橙雖然困,但還是敏銳地察覺他語氣中的低落。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他馬上看向對方問道。
陸瀟盯著卷子,固執道:“沒什麼。”
葉橙逐漸清醒,把他手中的筆抽走,讓他麵向自己,認真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專注地看著陸瀟,眼中的真摯讓陸瀟不好意思再逃避。
他咬了咬牙,還是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總是需要你停下來等我,學習上是這樣,生活中也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應該能和他們相處得很愉快。”
陸瀟說得已經算是委婉了,不過葉橙還是秒懂了他的心思。
——這樣的陸瀟他太熟悉了,和二十七歲的他所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拖累了他。
葉橙其實還挺明白他的這種心態的,尤其是他們公司全都是碩士博士,長久在這種環境下,難免會有壓力。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托著陸瀟的臉親一親。用各種實際行動告訴他,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沒有人比得上你。
然而現在他肯定是不能這麼做的。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問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陸瀟本以為他會安慰自己,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疑問句,定定地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葉橙說:“可是我也這麼認為呢,覺得有些時候,我會需要你停下來等我。”
“啊?”陸瀟怔住了。
葉橙淡淡道:“是什麼讓你覺得,如果沒有你,我就能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陸瀟不作聲。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乾脆地從附中轉過來嗎,就是因為我在那裡,幾乎沒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葉橙說。
陸瀟眼中帶著詫異,在他的印象中,葉橙應該是個香餑餑,全校爭著搶著和他做朋友的那種。
可是他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十七歲的葉橙。
十七歲時他性格冷僻,不善交際。確實有很多人想和他成為朋友,但他並沒有珍惜或接納這些友情。
直到上了大學、步入社會,這種狀況才逐漸好轉。
當他第一次看見,陸瀟被那麼多人簇擁著的時候,並不是和彆人一樣垂涎他帥氣的外表,而是羨慕他有那麼一群真正意義上的好兄弟。
葉橙托著下巴道:“我這人性格挺古怪的,下屬……唔,其他朋友總是受不了我。”
“沒有,你很好,我受得了。”陸瀟立馬反駁他。
葉橙笑了一下,說:“你算一個,黃勝安算一個,我小時候遇見的小黑炭也算一個。”
“什麼小黑炭?”陸瀟看向他,疑惑地詢問道。
葉橙說:“就是以前的一個小鄰居,黑不溜秋的。全小區的小孩裡麵,隻有他會來找我玩,彆人看見我都繞著走。”
陸瀟張了張嘴,這下真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