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以岫失魂落魄的回到明心宗後,用鏡匣掩住了那段時間的回憶。雖然無法完全忘掉,但隻要鏡匣還在,若不凝神去想,便可以忽略那些片段。
否則他像是被水草纏在海底,日夜溺水般不可逃離那十年回憶。
但此刻,時隔這麼多年,有大量靈力從體內金核中湧出,熟悉的被掠奪感再次席卷,鐘以岫腦中隻剩下當年在黑暗洞室裡的糾纏……
他也分不清楚到底她是在羞辱他,還是單純為了生存;他也分不清自己活到今日,是她留他一命,還是依舊打算對他物儘其用。
羨澤低頭看他,隻瞧見眉頭緊蹙,鬢邊額頂沁出細汗,層層疊疊的衣領處騰出熱氣,他像是一塊寒玉被人扔進了蒸鍋裡,顯露出燙手的潤瑩豔色。
脖頸處蜿蜒的淡藍色血管朝上蔓延,隱隱又帶出與豔色共生的死氣。
羨澤聽到了陸熾邑已經進了門來,聒噪不已,但她顧不上那些,將手搭在他脖頸上,想要正練《悲問仙抄》,將靈力彙入他體內。
她的靈力,比她本人還要摳搜,十分不舍的吞吐出一點——
簡直就像是人快渴死了,她卻隻給他嘴唇上一滴水。
但就是這滴水,像是某種引子、鑰匙。
他枯竭靈海內飄蕩的金核,忽然流淌出靈力,灌入他經脈之中,他蒼白的嘴唇終於浮現出血色,睫毛顫抖,吐息幾口似乎慢慢活了過來。
奇了。這金核明明就在他靈海之中,為何他自己快死了也動用不得?
羨澤正思考著,就聽見外頭一聲大喊:
“好你啊鐘以岫,昨日叫我無事不登寡婦門!結果你自己跑來爬寡婦床了!”
羨澤:“……”
陸熾邑你有本事禦劍拿大喇叭喊去!
這一喊,似乎驚動了半昏的鐘以岫,他劇烈咳嗽,緩緩睜開眼來,隻瞧見四周床帳合圍,日光繾綣,羨澤正垂眼俯看著他。
她動作溫柔扶著他,鐘以岫還能感覺到她肌膚臂彎中的暖,可她目光中卻是探究與思索的凝視,他一瞬間隻覺得過往黑暗裡那魔神有了臉。
鐘以岫恍惚地看著她,半晌挪不開眼。
陸熾邑在床帳外頭無能狂怒:“鐘以岫你這師尊也彆做了!我就沒見過比你還衣冠禽獸的,你都病成那樣了還找人家寡婦,她兒子知道了能砍死你!”
鐘以岫如遭雷劈:寡婦?兒子?
她……她就是那個羨澤,那個被陸熾邑糾纏的寡婦?
羨澤也驚訝:他是師尊?
幸好沒有對他下毒——
不過現在還不如下毒了。
鐘以岫掙紮著起身,他也記不清發生了什麼,隻是剛剛感覺渾身經脈劇痛無比,昏厥過去。
他這才發現身畔的羨澤衣襟散亂,鬢發垂落,連團髻上簪的花,都壓碎揉爛落在了枕邊。她麵色倒是如常,絲毫沒有羞澀或委屈之意,隻是直勾勾的看著他。
羨澤看他並不能讀懂自己的眼神,直接道:“師尊,您能從我床上下去了嗎?我的胳膊已經被你枕麻了。”
鐘以岫呆滯:“……啊。”
羨澤感覺已經不需要小海螺項鏈,就能聽到他內心崩潰的啊啊啊啊啊啊聲,隨著鐘以岫呆住的表情,羨澤隻感覺屋內溫度驟降,幾乎都能飄下雪來。
然後嘭的一聲,冰霰炸開,寒霧彌漫,屋內瞬間冰封,床柱桌邊掛滿凇霜,如同冰窖。
鐘以岫的身影,也消失了。
床帳被炸開的冰霧掀飛,陸熾邑被炸得眉毛頭發上全是白霜,他呸呸嘴唇上的雪粒,道:“他、他走了?怎麼還嚇跑了?!”
羨澤抖了抖凍硬的床帳,穿上鞋子平靜道:“好。很好。”
他嚇跑了,就說明他完全不記得靈力被她侵吞的事,甚至還覺得是他對不起她。
羨澤內觀自己的靈海,充盈飽滿,甚至連經脈都像是恢複了不少。
如果她能以後多吃幾口,對這位師尊可持續的竭澤而漁,那豈不是……美哉!
她想的兩眼放光,但在陸熾邑看來,仿佛她眼裡是恨是惱,他也呆住了:“他對你做了什麼嗎?你還好嗎……不過,垂雲君常年在自己的大靈堂裡憋著,誰也不肯見,你怎麼會認識他?”
羨澤攏攏心神,看向陸熾邑。她這才發現陸熾邑頭發已經剪短到隻有一寸多長,再加上剃掉了眉毛,看起來更不像好人:“我的事,不必你管。”
這句話將陸熾邑堵得臉憋紅了,他恨不得蹦起來:“我要不來,你說不定、你說不定——”
他腦子裡想說什麼清白啊之類的詞,但想起來人家兒子都老大了,說不定是他來破壞了二人的私會!
陸熾邑在這方麵可憐的腦容量,已經被擠得混亂了,他半天說不上話來,反而被羨澤問道:“你不請自來,不會是又要跟我切磋吧。”
他看著羨澤走到結霜的鏡子前梳理鬢發,鎮定如常,仿佛剛才都是他的幻覺:“我就是有話要跟你說而已。”
羨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