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
晏明灼平靜的表情有一瞬波動,他緩緩抬起手,回抱住埋在自己肩頭不肯鬆開的黑公爵。
指尖越過黑袍豎領,淺淺探入,摩挲著因身前人因低頭而凸起的後頸骨珠。
輕柔的肌膚相貼,仿佛附帶刺激神經的電流,順著手指從脊椎骨傳導到全身,越是溫柔揉撚,冷酷怪物的身體,隨晏明灼的動作顫抖得越是厲害。
“伊恩。”晏明灼輕輕念字。
原本清越的嗓音微微沙啞,落在有心人耳中,無端牽扯上幾分耳朵酥麻的入骨纏綿:“我在這裡。”
“彆……”
允許弱小人類捏住敏感後頸的怪物,從鼻腔裡哼出不明意味的軟音,像是抗拒。
抓住晏明灼肩頭的手卻愈發用力,仿佛要把人揉進身體裡,和著骨血,親密無間地融為一體。
晏明灼恍然有種他在擼貓擼狗的錯覺。
不,就算是貓貓狗狗,黑公爵也一定屬於豺狼虎豹那類的凶猛野獸,就連接受親近的人愛撫時,總忍不住露出鋒利獠牙,從喉嚨裡低低壓出咕嚕咕嚕的威脅。
“我沒想傷害你。”
突然,黑公爵鬆懈握力,回過神來很是懊惱:“我並非因為氣惱,便隨意發泄到……”
“我知道。”
篤定的三個字,霎時間將他等待時的一切不愉抹平大半。
小部分,則化為額頭貼住晏明灼脖頸時傳來的悶悶怨意:“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老牛交給晏明灼的【替身娃娃】,被得到暗中囑托的無頭骷髏趕在黑公爵進入牢房前拿走,使用次數耗儘的道具自動銷毀。
而骷髏給主人通風報信,也是出自晏明灼的示意。
他一直在尋找敲破怪物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堅固防禦層的契機,以此獲取更進一步的信任,他曾設想過對方會生氣、會產生過激舉動、甚至有風險出現負麵效果……
晏明灼從沒想到過,他會得到一個帶著焦急與依戀的深深擁抱。
像是堅硬脆皮裡包含著的甜蜜流心,畫風截然不同,卻能融合成讚不絕口的奇妙滋味。
“他們想留下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回來。”晏明灼對怪物耳語時,不自覺地彎起眉眼,眼尾流露出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淡淡愉悅。
他把女異客原本送給他的“保命底牌”直接掀給黑公爵看,對傳送符的效用描述毫無保留:“原本有三次使用機會,之前用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行動,遠比言語來得要更有分量。
“對不起。”黑公爵側過臉,蹭了蹭晏明灼的脖頸,隱去麵紅心跳的愧意,“我誤會你是盧比家族派來的探子,來尋找奈娜爾的靈魂,所以才會主動要住進地牢尋找線索,沒找到線索,就準備和來接應的人離開了……”
在觀察那個潛入地牢的胖胖探子時,他覷見了對方衣物上印有紅寶石模樣的家徽。
是,晏明灼之前在同那個女小偷交談時,的確提及過他同樣被莊園詛咒困住,不得離開——但這個結論,從未得到過實踐證實。
也許隻是一個謊言……
在發現地牢裡空無一人時,黑公爵站在原地,握住伴身鐮刀,腳步卻像是落地生了根,連追殺的心力都提不太起。
晏明灼走進來的那一刻,像是一場劃破黑暗的幻夢序幕。
黑公爵似乎能夠理解,那些中了魅惑技能而沉迷美夢,明知危險卻不肯脫離虛幻美麗的外來者們了。
不同的是,那些人是迫於不可違逆的奇異外力。
而他,是心甘情願選擇抱緊晏明灼,向人類告知對怪物而言具有特殊力量的真名。
“早知如此,我就該去救你!”
既然晏明灼和盧比家族的探子沒有關係,那麼肯定是對方脅迫他離開此地!
小心眼的黑公爵,給那群討厭的入侵者又狠狠記上一筆!
他決定派那些閒著沒事乾的灰衣鬼仆,接替忙碌的自己去每日巡邏領地,務必不留下一個漏網之魚!
“沒關係,他們並沒有傷害我,我當時是主動離開的。”晏明灼的回答,實誠得出乎意料。
“為什麼?!”黑公爵心頭一顫,被刺耳真話激得脫口而出,“是我對你不好嗎?”
說完,他卻自己先點了點頭,自嘲式的反省:“也對,哪有人把喜歡的對象關在陰暗地牢裡……”
“不是因為這點。”晏明灼否定黑公爵的妄自猜測,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眉眼彎彎哄道,“我很高興你對我的重視,從來沒有人享受過我的特殊待遇。”
“那麼,是他們對你說了些引誘的話。”
“讓我想想。”豎瞳裡凝成一線的緊張飛快變為思索,在脫離名為晏明灼的變量影響時,黑公爵敏銳得異常,“是與困住你我的詛咒有關?”
他第一次,主動在晏明灼麵前提起這個避而不談的敏感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