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突然消失(1 / 2)

咚!

仿佛雷鳴轟隆。

——等黑公爵反應過來時,失控的周身力量已經讓即將刺入心臟的鐮刀布滿裂紋。

茫然鬆開手。

這把由頂級工匠花費一輩子才千錘百煉製造出來的致命武器,在他手中輕易破碎成一塊塊厚重金屬。

千百塊漆黑碎片接連“當啷”、“當啷”落在草地,發出沉悶碰撞聲響。

壓低眉頭,黑公爵按捺住心神不定的雜亂思緒,回過神後儘力收斂力量,接著對準“廢品堆”,向上勾了勾並攏四指。

無數金屬碎片隨他指尖扭動而漸漸震顫,倏地憑空懸浮,聚攏在一起,自發拚接成一把嶄新的漆黑鐮刀。

吹落沾染草葉,被刀氣割開的如發翠絲自兩旁飄搖而墜。

彎曲鋒刃,隨武器主人手腕翻轉而側身,在晏明灼眸光裡映射出一弧雪亮的鋒利色澤,絲毫看不出剛才碎裂成片的痕跡。

從舉動熟練程度可知,擁有“自我修複”附魔的漆黑鐮刀,已經不是第一次因主人情緒失控而慘遭粉碎。

“刀,被你拿走了。”

眼見晏明灼無奈攤開空蕩蕩的掌心,直勾勾盯著被奪走的鐮刀尖刃不放。

黑公爵一個激靈,退步拉開距離,反手將伴隨他數百年的伴身武器牢牢藏在身後,嚴厲隔絕晏明灼黏著的長情視線。

“我無法再向你證實心中之道。”

“可你的內心明明在動搖……還在懷疑我的意圖,不是麼?”

晏明灼不開心地收攏手掌,握緊成拳,自然下垂在身側。

他低下頭,又緩緩抬起,猛然大跨步向前,步伐逼近黑公爵,直麵發出痛擊靈魂的控訴:“你說,最討厭受人欺騙?”

“——那麼,為什麼反過來,要說謊騙我?”

為何要說出根本不打算實現的“死後複活”假設?為什麼,要在情急之下說出“已經夠了”的敷衍之語?

晏明灼沒有把問題一個個詳儘列舉說完——那雙會說話的銀色眼睛,僅用明晃晃的憂鬱波光,一刀刀直戳不死怪物冷硬如鐵的心。

感情化作的輕薄軟刀,分明兵不血刃,卻招招凶險至極,至剛至柔,令人最難招架。

對上晏明灼的眼神,黑公爵不由得想要退卻。

然而“欺騙”這個詞,已經踩到他的逆鱗。

“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

憤怒令他未經思索,霎時脫口而出:“被與那些狡猾無恥的貪婪之徒相提並論,是對我的嚴重侮辱!”

都是真話。

說真話,也有說真話的技巧。

藏半句留半句;刻意省略前提條件或後果;語焉不詳,故意引起模棱兩可的誤解;在不同時機,說給合適或不合適的人聽;雞同鴨講,分明不在一個頻道,還能對答如流……

語言文字的隱晦魅力,不需要說謊,有時就足以令人浮想聯翩。

論拿捏文字,玩弄詭計,晏明灼在此方麵做過的文章不要太多。此刻身為畫家的他,卻沒有計較黑公爵受某些偏執情緒影響下,產生的明顯話語疏漏。

怔怔在一步之遙停下腳步,晏明灼忽然抬手撫上刺痛不已的脖頸,捂住滲血的傷口。

“好,既然如此,我願意相信你。”

他咧開嘴,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宛如擦亮夜幕的一道明霞,流星般劃過心上。

“……謝謝。”

被熱情的小瘋子說相信的一瞬間,黑公爵頓了頓,竟無法自抑地由怒轉喜,驟然多出幾分觸動!

見鬼!

他幾乎回想不起,事情是怎麼從單純追殺入侵者,發展到如今難以想象的荒謬地步。

分明不該被誘惑,黑公爵卻情不自禁勾起上揚唇角,又帶著貴族的矜傲,僵持之下,最終回了個比冷笑要柔和些許的“肉笑皮不笑”。

“我剛才,並沒有真想要殺你……你以後,也不要輕易再說那樣自暴自棄的話。”

思前想後,輕聲解釋的語調卻是真如一朝春風化雨,彰顯出主人的暈頭轉向。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模式,當真奇妙。

這一刻!

似乎剛才遭遇的一切不愉與意外衝突,便在兩人的對視,以及三言兩語間渙然冰釋,儘數拋諸腦後了。

染紅小半灰色衣衫肩頭的猩色,隨緊繃心神驟然鬆懈,終於凸顯存在感。

說話時,晏明灼的肩膀一直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逃脫危機,暫且遠離死亡陰影,靠意誌力勉力支撐的一口氣,終於化為烏有!

眼見著踩住堅硬荒地的腳下,因失血過多而軟綿搖晃,挺拔瘦削的身軀猝不及然原地下滑。

黑公爵的身體,比腦子行動要快得多!

他俯身半屈,伸手撈人的速度快如閃電,一眨眼已將高挑青年攔腰攬入懷中。

“不好意思,看來……我真得留下一段時間了。”

迷迷蒙蒙闔上眼,畫家從鼻間哼出倦怠的昵音,此刻的他還牢記著社交辭令,連昏迷前也不忘妥帖地處理道歉:“對不起,才救過我一次,又要……勞你照顧……”

相比此前過於激烈的異常情感爆發,恢複到正常人狀態的畫家要禮貌隨和得多。

“不要說這些多餘的話。”

黑公爵用手指摸過他眼角,拂過掌心下翩飛的細密睫羽,鋒利上挑的眉宇難得柔和下來,流露出幾分不為人知的溫柔:“好好休息一會。”

“好。”

晏明灼微微側過頭,臉頰無意識蹭了蹭冰冰涼涼的掌心,呼吸漸漸落入平穩有序的睡眠軌道。

得先救人……

他的力量,隻擅長奪取萬物生機,賜予永恒的死亡,至於傷藥,這裡距離莊園中心的古堡太遠,目前狀況,不適宜貿然進行長距離移動。

黑公爵直起身,以肩為枕,單臂輕柔環住沉睡的銀眸青年,手指攬住勁瘦有力的腰肢。

灼熱透過薄薄單衣與冰冷指腹接觸,猛一下像是觸過電!

指尖回縮,小心翼翼換了個不那麼敏感的接觸位置,黑公爵才從滿腦子胡思亂想中收回雜念,目光不由得轉向躺在不遠處,在夢中不時傻笑的“偷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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