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家是西部山地最富有的一族,如今朝野之上內憂外患,形勢萬分緊張,納蘭枚身為納蘭家這一代家主,傾儘全力支持大魏,一時間朝野震動,就連太上皇本人亦深為感觸,有一天他自問了一句:“是哪個納蘭家?”又自答了一句,“哦,是那個納蘭家。”
值逢年逾古稀的左相上書乞骸骨,三公中,右相因公羊山長而虛位以待,左相再一走,三個位置頓時空懸了兩個,愈發不合王朝禮製。
太上皇倒背著手,兩眼審視著太極宮上的濟濟文官,最後伸指一點納蘭枚:“你直接來承襲這個左相的輔佐之位吧。”
時也勢也運也,納蘭枚寵辱不驚,淡然揖禮受命。
所有人都憤然覺得,納蘭家這豎子屬於賣官鬻爵的行徑,偏偏太上皇戰中落魄,還真的破格超遷了。這豎子尚在弱冠之年,就一躍而上成為了一國丞相,右相既沒有,左相豈不是獨攬大權?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是誰都坐得的嗎?!
但太上皇從此再不聽諫了,朝中大小國事一概由丞相決斷。丞相前後出入宮禁,未曾犯一次錯誤,深得太上皇的信任,甚至獲賜了統轄衛軍之符——黜陟殺生,決於其口,足見丞相實權之大。
元赫私以為納蘭枚是一個彆具分量的臣子,才賦予這份珍貴的信任,他將玄武龜鈕印章交給納蘭枚的時候,不忘三番兩次著重:不得擅自在皇城內增兵調兵;若要進行規模較大的官員升降,必須進呈取旨,征求聖上的同意。
可變故來得極快。
事情的起因是:丞相向元赫請示進入全城戒嚴,元赫懷疑如此整頓武備或將對皇室不利,故而斷然否決了。
不料此事之後,丞相仍在皇城裡暗暗布下了軍隊,據安插在朝中的探子回稟,丞相甚至秘密造用了大批的弓弩。
所有舉措果然產生了威懾,早朝上,太上皇向納蘭枚厲聲叱斥:“丞相擅作主張,究竟意欲何為?”
他如今是自己惟一信任之人,人臣之貴已到極點。
難道他的祗順和淡泊,也全是假裝出來的嗎?
跟當初待在奉羲身邊的自己一樣嗎?
太上皇回憶著種種跡象,益發感到畏悚。
位列兩邊的群臣們都鴉雀無聲,無人敢妄言丞相此舉是非對錯。
太上皇前麵對丞相的鐘愛有目共睹,此刻也隻是叱斥而非定罪,萬一丞相仍有回轉,他又持有最高的玄武鈕印綬,管轄著他們所有人,丞相想讓哪張嘴被罷免不是易於反掌?
納蘭枚應聲出列,沒有直接回複上位者的質問,而是雙手把白玉笏高舉過頭,同時深深折腰。
明明作恭敬狀,說出的話卻教所有人都驚愕失色:“臣荷聖恩,忝居丞相之位而不能為上分憂,心實惶遽不安,情願全權代理國務大事,為大魏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這是要僭逆奪權的意思了!滿朝嘩然。
元赫在這一刻,感到一陣微妙的眩暈。
其實那一瞬間,他什麼都看不到,一道白光將太極宮整個地籠罩了。他隻能見到數十條影影綽綽的人影,或者說,是鬼魂,在他視野內悉悉的遊走。
天下,尤其是皇城之中,談論怪力亂神的人最多最廣。
他曾與納蘭枚探討,為何會發生這種現象?
納蘭枚思量半晌,寧靜地垂下眼簾,答出自己的見解:“臣以為,這是緣於人們對身在之地的敬懼,以及口耳相承的結果。”
有的風習,看起來演變似乎很緩慢,但它一旦發生變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