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除了我,你還有什麼朋友?”寧致遠氣不過,嗆她幾聲,剛脫口而出,就生悔了,生怕語氣太重惹她生氣。
見她麵色如常,寧致遠揪住的心鬆下來,努了努嘴,氣鼓鼓地說:“你怎麼不等我?”
薑忱神經大條,不知寧致遠心中所想,避重就輕道:“我急著去書館結賬,忘了等你,不好意思。”
自從得知書館有抄寫話本的活計,薑忱每每都會攬過去,幾年下來,老板見她字跡工整,工錢也漲了幾分。
昨夜薑忱熬了大半宿才抄完,眼瞼一片青灰,細看眼球還泛著血絲,疲憊不堪。
寧致遠心裡歎了口氣,商量的口吻對她說,“明年科考,進京的盤纏怕是一時半會湊不齊,你先從我這裡借些,待手頭寬裕一點再還我也不遲。”
知曉寧致遠心善,可他家也不過是尋常獵戶人家,家中尚有一姐和臥病在床的母親,全家人指望著寧父一年到頭到山上狩獵,趕上收成不好的年頭,全家人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薑忱搖搖頭道:“倒是不必,我每天再多花些時辰抄寫話本,加上做長工的報酬,路費也能湊齊。”
說完,有些得意地拍拍鼓囊囊的荷包,“看,我現在有錢了,請你吃麥芽糖。”
寧致遠抱胸,偏頭道:“切,我才不喜歡吃甜不拉幾的東西,隻有女孩才喜歡吃。”
雖然嘴上說著場麵話,可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薑忱身後,往小攤上去。
鎮上趕熱鬨的人不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鬥蟈蟈,兩人嘴裡嚼著麥芽糖,圍觀看了一會,但摸不清裡麵的門道,覺得無趣便走開了。
集市中心圍了一圈人,薑忱拉著寧致遠湊上前看熱鬨,“走,去看看。”
寧致遠癟了癟嘴,任薑忱扯著袖子走上前。
一乾癟瘦小老伯雙膝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粗布爛衣隨著他的動作堪堪蔽體,聲音嘶啞,惹人憐憫。
“好心人可憐可憐我吧,家中老母病危,稚子年不過五歲,妻子早年跟人跑了,就留我這寡夫照顧一大家,一張嘴就是一口糧啊,官府的租稅交不起,明兒個不是被打死就是餓死。”
圍觀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惹得路人頻頻張望。
“是啊,最近幾年收成確實不好,官糧一交,根本留不住一家人的口糧啊!”
“誰說不是呢?這家人也真是可憐。”
“聽說隔壁村有家交不起官稅,結果活活被打死,徒留家中五歲小女苟活。後來小女娘報官不成,硬是挨了幾大板子,命硬活了下來但得了失心瘋,一把火將自己和房子燒了乾淨。”
村民說得頭頭是道,一樁命案成了唏噓的飯後閒話,無人見薑忱藏在人群裡攥緊的雙拳。
崇明五年,薑忱年不過五歲,心智尚未健全,多年後仍記得那場史無前例的大雨,連續半月的雨水淹了村裡全部的莊稼,顆粒無收。
薑忱的父親四處奔走借糧交租,直到交租日仍差些,偷塞給收租官吏幾文買酒錢,希望寬限些日子,那群酒桶飯囊之徒,拿著雞毛當令牌,日常克扣稅租已成習性。
萬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真敢犯下命案。
那天薑忱照常啟蒙下學回家,門口圍了一圈村民,薑忱沒有見到父親,推門走進去。
吱呀一聲,破舊的大門輕鬆被打開,薑忱推門的手僵在原地,淚水自眼眶流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癱倒在地的父親。
“父親,父親。”她緩過神來,疾步跑進庭院,險些被石子絆倒。
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薑忱伸手撫摸父親高高腫起的眉骨,她顫顫巍巍的雙手,燙紅了父親的眼眶。
“我的雲兒啊……以後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父親,我們去找大夫,明天就好了。”豆大的淚珠打濕了薑父的衣襟,他心知活不了了,後背的骨頭連著筋肉打爛成泥,像是個孩子般,癱在薑忱懷裡,連給女兒擦淚的手都舉不起。
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