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淩修說,隻要寧乾洲把孟晚還給他,他就讓孩子活。”卜遠遊說,“統帥沒應。”
“孟晚在寧乾洲手裡?”我說,“什麼時候的事情?”
卜遠遊說,“半個月前抓住的。”
“為什麼不答應?”
卜遠遊說,“因為統帥不信紀淩修,就算把孟晚還給紀淩修,紀淩修也不會告知,統帥不做交易。”
“眼睜睜看著孩子一日不及一日麼。”
“紀淩修不會說的,他隻是在享受折磨統帥的樂趣。”卜遠遊低聲,“統帥曾經用孟晚釣過紀淩修。紀淩修根本不上鉤,也不現身,他隻是在玩弄統帥,羞辱統帥。”
“沒有嘗試的必要,隻會自取其辱。就算拿施小姐做誘餌,紀淩修都不現身。”卜遠遊說。
“眼下,又有什麼辦法。”我說,“總要試試不是麼!”
我僵硬地攥著中指上的指環,指環內側是我跟紀淩修的名字,是他曾經親手設計的。
卜遠遊出去給我拿了幾份報紙,城門外捆綁著一排排男男女女,給扣上了漢奸的罵名。
我仔細看去,那一排排的人竟都是紀淩修國內的親戚!有老,有少,還有孩童!好幾個小小的孩童被反捆雙手掛在城門上……
除了鄭褚的媳婦兒家,其他親屬全部被抓了!
我的心乍然揪起。
這不止要滅了紀淩修滿門,是滅了他九族!全門!
寧乾洲一直都是強硬派,可這種狠絕的做法……
“遠遊哥,這麼下去不行……”我說,“有什麼辦法,讓我能聯係上紀淩修。寧乾洲這種暴行有悖人倫,這麼下去,會激起民憤!孩子何其無辜!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孩子命懸一線!就去拿彆人的孩子相要挾!”
“統帥不會真的傷害那些孩子。”卜遠遊說,“隻是示威震懾紀淩修,逼他現身,逼他開口。若我們態度不強硬,便會受製於敵人,淪為魚肉任人宰割。”
“你幫我弄到紀淩修的聯係方式好嗎。”我說,“寧乾洲應該知道紀淩修的聯係方式,他們之間互相通過電話談判,你幫我默記一下撥號數,可以嗎?”
卜遠遊搖頭。
“我不會離開醫院,不會離開我的孩子,我隻是想給紀淩修打一通電話!儘我所能緩和矛盾,我不想事情越變越糟,求你……這麼下去……局麵會越來越糟糕,隻是一通電話……”
卜遠遊不肯,“抱歉,不可以。”
我跑去醫生辦公室,給寧乾洲打電話。他不在辦公大樓,找不到他人。
內心的煎熬更甚,我看著卜遠遊,實在沒辦法了,我寫了一個小紙條塞給星野,告訴他:我要裝病了,彆害怕。
回到病房,我就佯裝發病的樣子,被醫護緊急搶救。
卜遠遊嚇著了,緊急給寧乾洲彙報情況,結果寧乾洲不在平京,行蹤成謎,暫時聯係不上寧乾洲。
我佯裝緩過一口氣,虛弱地給卜遠遊寫了幾句話:遠遊哥,你讓我給紀淩修打一通電話,好嗎。你是寧乾洲的親信,你肯定能弄到,求你……否則,我怕自己活不到寧乾洲回來。
為了防止被人聽見,我又謹慎寫道:我不會告訴寧乾洲這件事,這是我跟你的秘密。若是哪天寧乾洲真的要革你的職,我雖然不能出麵替你說話,但我一定拜托寧瑜力保你。
卜遠遊依然不肯,“抱歉。”他急忙將紙條撕碎燒毀。
我氣得沒話說,躺在拏雲病床玻璃一側的另一張床榻上,抱緊懷裡的星野,轉過身看著小小的孩子,再不言語。
次日一早,卜遠遊從外麵進來,喊我,我不應。
他將一個紙條放我麵前,“我效忠於統帥,絕不會做背叛統帥的事情。”
話雖這麼說,紙條卻遞給我,我下意識打開紙條看了眼,是一串數字。
我猛然坐起身,看向他。
他點了點頭。
“哪兒來的?”我低聲。
為防止隔牆有耳,卜遠遊謹慎寫紙條:我妹妹在最高機密情報局,她跟你同齡。最近她值班,情報都是她收集整理報上來的。紀淩修的聯係方式是內閣二把手留下的,說是寧乾洲若是想搞技術合作就聯係他。我們已經確認那家跨國集團背後實操人就是紀淩修!
明擺著是紀淩修故意留下的,讓寧乾洲想清楚了聯係他。
“內閣那邊不知道紀淩修跟寧乾洲之間的恩怨嗎?還敢蹚渾水。”我問。
卜遠遊說,“紀淩修全程沒出麵,一直是那個法國老頭代替他談判。內閣留下電話號的名義是以法國佬的名義留的,我們確認這是紀淩修的電話。”
我攥緊紙條,萬分感激他,“遠遊哥,我一定會報答你!”
他將交流用的紙條燒毀,“小少爺出事那刻起,無論我幫不幫你,結果都逃不掉被查辦的命運,不如讓你試試,或許能打破僵局。畢竟,你和紀淩修曾是夫妻……”
我內心抽痛,叫來兩名醫護幫忙看顧拏雲。
雖然病房門口有警衛把守,我還是將卜遠遊留下守護孩子,自己去隔壁房間打電話。卜遠遊不太放心,站在門口看著我。
隔壁會議室的研究員們還沒來,我來到電話前,飛快劃撥了電話號。
等待接通期間,心如戰鼓。
響了很久,電話接通,傳來女人的聲音,似乎是菲傭。
我說,“找紀淩修,紀先生。”
不曉得是不是他,亦不曉得能不能接到。
菲傭說了句稍等,便沒了動靜。
沒多久,電話聽筒再次被拿起,淡漠低磁的男性聲音傳來,“哪位。”
我的心緩緩收緊,呼吸停止。
是紀淩修的聲音,是少女時期聽見他說話聲音都心跳如雷的悸動的聲音。
我說不出話,但曉得他聽不到回應便會掛電話,我哽著喉嚨。
溫柔輕輕,“是我,施微。”
電話那端長久沉默,久到有種滄海桑田的荒涼感,許久許久以後,他氣息悠長笑了聲,“好久不見。”
我驟然咬緊唇,接不上話來。
我不說話,他便不說話。
我不想在他麵前哭,但喉間的哽咽悲慟難忍,我忍著氣息掛斷了電話。捂著臉無聲痛哭,將心中悲慟散儘,那種難以抑製的悲傷平靜些,我方才重新撥打回去。
響了許久,所幸,他還是接了。
我平靜低聲,“紀淩修,成年人的恩怨,交給成年人自己解決,不要傷害孩子。我知道你恨寧乾洲,恨我。隻要你不傷害我兒子,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彌補……你家的一切。”
“任何事情。”他重複。
“任何事情。”我輕輕笑,“隻要你肯放過他們,你現在讓我從樓上跳下去,我也絕不猶豫。”
他笑聲透著涼薄的邪氣,“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