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兩人纏鬥了好一陣子,小昭瞅準時機將對方壓在草叢,膝蓋跪在她身上,“嘩啦”一聲撕下她衣角的布,頃刻間勒住了她的脖子!
情勢陡轉,對方著實想不到她被禁了功夫還能占著上風,脖頸處一陣難受,一時間呼吸愈發困難,她雙目充血,艱難地發出聲音:“明……昭!你必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是你死。”狠命將雙手同時向兩邊一拉,隻見那女子眼珠子一瞪——失了力!
呼吸一瞬抽離,細若遊絲。
糟,殺了她,裡頭那幫人怎麼辦?她飛快地起身,正要跑,破廟窗楹上透出的亮光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剛才出來時,還是一兩盞小小的燭火,眼下卻是燈火通明。
出來這麼久了,裡頭的人就這麼放心?想來,應該是被什麼人或者什麼事纏住了。
心頭忽地一顫,本欲逃跑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回到窗邊,趴著往裡看——
“放人!”
小昭登時倒抽一口涼氣!一件玄色衣衫,清瘦的身形,冰冷的氣場,不是他又是誰?!
那中年男子卻是氣定神閒得很:“顧小昭是在我們手裡。想要她,隻準你一人進來,讓你的兵全部在外待命!”
晏慎離定了定神,“賀蘭,帶人候在外邊。”
“陛下不可……”
“你要抗命!?”
“……是,屬下,告退。”
破廟內、佛像前,晏慎離獨自一人麵對著那八九個人。也許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畢竟那是千軍萬馬在眼前也麵不改色的少年將軍,可她的一顆心,卻驟然間提到了嗓子眼,竟比方才自己落到這夥人手裡時還要緊張。
“很好。陛下,您來得還算及時,她還沒死。”中年男子笑吟吟道:“不過,她中毒了。”
……我沒有!
她想要喊出聲來,廟內,晏慎離的怒火已近臨界點,“孤奉勸你,馬上把人交出來!不交,你知道後果。”
“我們既做得出這等事,又豈會懼怕什麼後果?老朽知道陛下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隻怕小昭姑娘有個閃失。這樣吧——”
男子淺笑著搖頭,似是有些無奈,把一個藥瓶擲到了他腳邊——
“這東西,就是為第一個趕來的人準備的。陛下真想保她平安,就把它吃了。”
晏慎離冷笑一聲,“又是毒藥?就不能換個新鮮的?”
“老朽知道陛下小時候被喂過太多毒藥,以至百毒不侵,也隻有我們西疆的這幾種奇毒才能對您起到一些作用。”
男子抬手摸了摸胡須,悠悠道:“紮羅城下,您可以為了一個假的毫不猶豫地吃下毒藥,現在裡頭那位可是真的——請吧?”
晏慎離躬身,把藥瓶拾起,“解藥呢?”
“在這兒,隻有一顆。”男子笑道:“她中的也是這個毒,你們兩隻有一人可以解毒。你也彆想耍什麼彆的花招,眼下我的人就在裡頭押著她,他們隨時看著這裡的情況。若你要現在與我動手,裡頭的人即刻就會殺了她。”
“……你若違約,孤必差人將爾等扒皮徹骨!”
“……阿離,不要!”一陣尖叫乍然間衝破喉嚨,被下啞藥的嗓衝破了禁錮,咳了口血出來,她猛然一腳踹開偏門,飛奔了進去。
毒藥剛一下肚,他正將那空瓶擲到了對方腳邊,忽然看見她闖了進來,驚愕之餘,即刻上前將她攬到身邊,殿外的一眾人聽見動靜,頃刻間蜂擁而至,把這裡圍了起來。
“唔!”中年男子一聲慘叫,忽然倒了下去,賀蘭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他身上扒了個乾淨,搜出個小棕瓶,舉給晏慎離——“陛下,解藥!”
“給她!”
“我沒中毒!”小昭正說了一句,廟裡剩下的七八個人,登時都刀劍出鞘,向他們殺來!
晏慎離中毒,小昭中了迷藥,兩人一時都提不起功夫,全靠賀蘭和一眾侍衛拚殺。
“帶陛下先走!”打鬥中,賀蘭向她丟下一句。
他想,如果這個女人還有點良心……
“好!”
一方天地中刀光劍影,她拉著他的手,沒命地跑著,出了這片林子。屋外雨停了,地上濕漉漉的,他忽然腳下一軟。
西疆奇毒五種,每一種都是剜心剔骨之痛。她忽又想起了上一次,相同的場景,在紮羅城下。那一次,她並未親眼目睹。
“阿離!”她伸手去攙,卻接不住他,順勢也栽了下去,正撲在他的身上。玉白的手指,沾了溫熱的血……
“……解藥!”她急急地從瓶中倒出那一粒,給他喂下去。
藥粒太大噎不下,他一陣咳嗽,她忙解了腰間的酒葫蘆,遞到他嘴邊……
和水喂下卻也不見什麼起色。他的肩膀似在發抖,臉色差得嚇人。
她心下一疼,想他眼下情狀,好像不隻是中了西疆奇毒。這是生病了嗎?為什麼自己不知道?
他艱難地喘口氣,扶了扶地麵,好似想要自己站起來,她也濕漉漉的,一時間忽覺得十分無措。抬手,胡亂地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跡,“他們騙你的,我沒中毒,什麼事也沒有!”
“……沒關係。”
直至此時她才明了,這些西疆細作的目標是他,北燕皇帝。
一片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眼睛,隻感受到那懷抱比任何時候都要涼,她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又焦急,又心痛,想要拉他起來。
“讓我看看你。”他還是有些擔心,剛向她伸出手……
耳邊忽聽得一聲炸響——
頭頂的一朵紅色煙花,驟然炸裂!
風聲止了。
橫波杏眸霍然睜大!
她的心,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許久,終於有了一點兒微弱的光亮,他的麵龐被照亮,她終於看到他的眼睛——
那麼美,那麼痛。
……是愕然?
還是恨?
幾個艱難的音節,被淹沒在盛大的禮花聲裡。陰沉的天幕上劃過一道光彩四流,一瞬間後,天地重歸寂暗。
玉芷柔隻知道,從此時此刻起,她將萬劫不複……
短刀插在他的胸口。玉指上全是血,他的血。
多少旖旎如夢的歲月,就在這一刀裡,消失了。
寂寞的冷光,照亮了那雙多情又含恨的眼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了下去,尾音淹沒在風聲裡——“對不起。”
紅色煙花是她們約定好的信號,代表著最晚的下手時間。如今晉軍圍城,他們不能讓晏慎離禦駕親征,此戰晉國必勝。她要做的,就是親手解決掉他。
不論眼前這個人是誰、她這麼做是否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