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付東流
“攻穴戰正常來講,無非兩種,一是挖鑿地道入城,二是破壞城牆。”
“不過,我用的是誘兵之法,讓他們的部隊出來一一殲而剿之,又或是抓住時機,一舉破入城門!”
山頭上,馬新貽蹲在一塊高大的花崗岩上,手裡單筒望遠鏡,不斷掃視著對麵舒城的狀況。
這一回臨淮軍和山字營兩邊人馬會合倒是出奇順利。
中間沒有任何的幺蛾子。
雙方軍隊一聚攏,那就是烏泱泱一大片站滿了山頭。
老馬麾下近兩千人幾乎快趕上臨淮軍的三分之二。
隻是,這裡麵大半是新招。
另一部分則是打亂了編製的太平軍人馬,過去英王交給藍成春調教的那批手下,這些人其實也算隱患。
真正能夠跟隨馬新貽的,並且交心的,也就是那四百來個山寨兄弟,這屬於死忠。
正所謂人發殺機,天翻地覆。
天上的太陽,很快就乖乖躲到了雲層後麵,似乎不想看見等一會兒血流漂櫓的大地。
“元覺,你可知道守城最重要的是什麼?”
馬新貽考校起來林動的學問。
林動一個現代人,正兒八經的大學生,誰沒事研究這個?
他當即搖了搖頭。
馬新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城門貴多不貴少,貴開不貴閉!聽起來像是謬論,但事實上便是如此,當年釣魚城,大宋孤軍兩萬人不到,能夠守住蒙古人十數萬大軍,一守二十六年,生生耗死一位蒙哥汗,靠的就是這幾字機要。”
“另外,有唐時期,淮陽一戰當中,張巡曾經夜放五百人作敢死隊,吊籃下城牆,夜襲叛軍,竟生生殺退敵人十裡。”
“絕大多數城池,如果失去反擊能力,也就離攻破不遠。”
“而我們現在的舒城,就是一座擁有極強反擊力的城池,朱鳳奎知道我們要打舒城,這是攤在明麵上的事兒,說不得,他們現在也拿著千裡鏡正在觀察我等!但是,他絕對不知道,我們其實比他更耗不起……”
“我在城外挖坑,佯作炸毀城牆的樣子,他一定會忍不住,主動出擊的。”
馬新貽嘴角微勾,信心十足說道。
林動臉上先是配合露出“臥槽,你這麼牛逼”的表情,接著,自己也思考了起來,反問道:“那大哥,我們就不能直接用紅衣大炮轟他娘的城門嗎?”
馬新貽神情微微詫異道:“你之前沒上手過紅衣炮?也是,估計伱叔叔沒教導過這些問題。”
怕林動難堪,馬新貽主動替他找好借口。
悠悠片刻,馬新貽才繼續說教道:“紅衣大炮,最遠射程在2.5公裡,但是隻有廣州府掛在城牆上,那尊一噸多,近乎兩噸重的,才有這般威力。其餘最遠射程,大差不差都在1.5公裡以內。”
“但是紅衣炮,精準打擊範圍,絕大多數都不超過500米,極個彆能到700米。城牆上的弓箭手,大弓一架,下麵的炮口還沒來得及對準城門,炮兵隊就會傷亡個七七八八,這還隻是其一。”
“其二在於,紅衣大炮,打出的炮彈都是呈拋物形,這是佛郎機那般流傳的一種說法,意思是打出去的炮彈,那是彎的。城門往往都是內開,除了個彆古都,一般的城門,修建都不算大,尤其是舒城這種地方。”
“根本沒辦法瞄準,甚至就算瞄準了,也打不進去。”
“炮彈轟擊城牆,效果的意義就更不大了。更多的時候,炮彈是作為戰場上一種威懾存在,當然守城方,能夠仗著城牆的地勢,最大程度發揮炮彈的威力。”
“所以,我們沒可能用炮彈轟的,要占便宜隻有把他們騙出來。”
……
馬新貽一點點掰開揉碎講給林動聽。
林動聽得尤為認真,不時點頭,以作應和。
須得有人捧哏不是,再說人家馬新貽是真的厲害。
當然,林動不知道的是,其實馬新貽也是在借著與他說話,舒緩心底的壓力,給予自己信心。
這一戰要是敗了,滿腔算計,儘付東流。
“馬新貽,你絕不能敗!”
老馬在心底深處告誡自己。
……
“打明牌?”
陳得勝摸了摸下頜的虎須,注視著山丘上觀察敵情的兩道凸出身影。
接著,目光又掃向那幾隊單獨被馬新貽叫出去的兵馬。
悠悠半晌才歎氣道:“看不透他呀。”
“陳大人?”
吳有為此時抱了抱拳,雖然隻說了一個稱謂,但是意思很明確,軍營中,同一主將麾下的將官,往往各自一個眼神,就能猜到彼此心思。
“馬新貽此人,既然能被大帥看重,想必定有其長處,帶兵打仗,不是人人都是曾國藩,能夠屢敗屢戰,他這次隻要輸一次,往後,永遠被我等踩在腳下。”
“當然,他若是贏了,我也心甘情願,拜他做上官,真把舒城擔子放我身上,大帥不擔心,我都擔心,舒城要是容易被破,朝廷也就不會被太平軍,三克三複了。”
陳得勝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