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桌上的小人抱著指甲蓋大的小杯子,豪爽地喝了一大口薄荷茶,又用針頭大的叉子叉起一塊萵苣熏肉餡餅,狠狠咬了一口。
她的腮幫一鼓一鼓的,活像一隻在嘴裡藏滿糧食的小倉鼠。
今早摘的新鮮薄荷葉,加上野蜂蜜泡的蜂蜜薄荷茶,口感清爽又解膩,同剛剛出爐的熱餡餅相得益彰。
波拉吃得非常滿足。
“大個子,你烤的餡餅太好吃啦,”她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誇讚,“比我吃過的所有餡餅都美味,這可是項了不得的手藝。”
小人真誠而熱情地抒發自己的心聲:“能吃到美味餡餅的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小人的大力吹捧吹得鐵皮人暈暈乎乎的。
噫,小人誇我了。
她喜歡我做的餡餅。
嘿嘿。
鐵皮人心裡好美好陶醉。
當然他不懂這是什麼感覺,隻知道胸口處湧動著什麼,正一下一下拍打著他的心臟。
鐵皮人當即決定:下一頓,下下一頓,下下下一頓都給小人做餡餅!
幸虧波拉是個大姑娘了,假設她是個小孩,照鐵皮人這個寵法兒,可不得被他寵壞嘛。
與波拉的食物不同,鐵皮人喝的是黑乎乎的機油。
雖然作為一個機械人,他完全可以將機油直接加到自己身體裡,而不用費勁吧啦的一天三頓往嘴裡灌。
但製造他的老工匠說:“孩子,既然你來到這個世上,有了人類的思想和智慧,那麼你就是個人,人需要進食,需要睡眠,需要勞作,你也應該這樣。”
於是鐵皮人就得像人類一樣關機睡覺,像人類一樣頓頓喝機油。
好奇心發作的波拉湊過去,看了一眼鐵皮人的食物。
黑不溜秋,還臭臭的有些難聞。
波拉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問道:“你喝的是什麼呀?”
“機油。”鐵皮人答道。
“機油?”波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它好喝嗎?”
鐵皮人陷入沉思。
機油好不好喝?
這個問題他很少想過,因為他對所有類型的機油都不感興趣。
杯子裡的機油是所有機油當中口感最清爽的一款,鐵皮人喝這款機油喝得比較多。
但如果不是非得要喝,他也不會主動去喝這玩意兒。
長久的沉默讓波拉一下子就明白了。
“肯定是不好喝的嘛,”她有理有據地說,“要是它很好喝,你肯定立馬就回答出來了,還用著想那麼久嗎?”
小人禮貌請求:“我可以嘗一嘗它的味道嗎?”
她想知道這不好喝的機油到底能有多難喝。
鐵皮人用小木棍挑了一滴,盛在小人的專用小碟子裡。
碟子隻有半個指甲蓋大,一滴機油就將碟子盛得滿滿當當。
波拉伸出指頭沾了一點,放在自己嘴裡。
“嘔!”又苦又澀又臭又黏的古怪味道猛然衝上天靈蓋,惡心得她直打乾嘔。
鐵皮人嚇了一跳。
他趕緊捧起小人,結結巴巴問道:“你……你怎麼樣了?”
波拉躺在他掌心,拍著胸口又嘔了幾下,還用薄荷茶漱了口,才漸漸緩過勁來。
“太難喝了!”波拉大聲吐槽,“怎麼會有這麼難喝的東西!”
“要是讓我天天喝這種東西,那我一定恨不得死掉!”
鐵皮人被“死”這個字嚇壞了,趕忙說:“小人不要喝!”
波拉說:“我當然不會再喝這麼惡心的東西了。”
她用同情的眼神看著鐵皮人,“倒是你,天天都得喝機油,實在太慘啦。”
鐵皮人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很慘。
可既然小人這麼說,那、那大概他是很慘的吧。
波拉問道:“你必須要喝機油嗎?你可以像我一樣,喝清爽可口的薄荷茶,吃熱氣騰騰的肉餡餅嗎?”
鐵皮人搖搖頭。
隻有機油才可以為他提供能量,薄荷茶和肉餡餅即便進了他的肚子,也不會像在人的肚子裡一樣消化。
原本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但波拉一說,他也有些遺憾了。
想到小人吃飯時滿足又幸福的神態,鐵皮人不禁對人類的食物產生了幾分向往。
他突然也想嘗嘗和小人一樣的食物。
一番對話使波拉和鐵皮人都陷入惆悵:要是他/我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就好了。
這股惆悵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用完早餐,他倆就都得開始乾活了。
鐵皮人要給自己重新製作一具身體。
最近這段時間,他的身體老是出現各種各樣的異常反應,讓他不得不預先準備一具新身體,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至於波拉,她依舊在造自己的獨木舟,等造好獨木舟,她就可以劃著它回家了。
獨木舟的木料是鐵皮人幫她從林子裡拿回來的,對波拉來說非常沉重的木料,鐵皮人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拿起來。
一大一小分彆占據了工具台的兩邊,看起來都乾得很專心。
——之所以說看起來,是因為他倆其實都在開小差。
波拉總是忍不住往鐵皮人那邊看,鐵皮人呢,也總是忍不住偷瞄他的小人。
小人扯開八字腳,忙忙碌碌地乾著活:
她握緊鋸子鋸啊鋸。
她拿著鑿子鑿啊鑿。
她舉起錘子敲啊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