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奧德莉沒有見過這具骷髏,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完全猜得到他是誰。
阿德萊斯原來是個骷髏!
奇怪的是,她心中的驚奇遠遠大於驚嚇,甚至還有點兒想笑。
這也許跟骷髏罵罵咧咧揉麵團的樣子有點關係。
阿德萊斯揉好麵團,放進烤爐。
他明顯變得有些緊張,冒著藍色火焰的骷髏眼緊緊盯著烤爐,半點不敢移開。
他的嘴巴開開合合,仔細聽可以聽到充滿焦慮的念叨:“半個銅幣……失敗……損失……不能再……”
過了一會兒,烤爐中冒出一股熱熱的香氣,阿德萊斯立馬跳起來,直接伸手從烤爐裡將麵包取出來,生怕再像以前一樣烤焦。
但他這次太過心急,麵包除了外麵一層是熟的,裡麵生得不能吃。
奧德莉眼睜睜看著可憐的骷髏架子晃了晃,好像要暈倒似的。
阿德萊斯沒有暈。
他捂住胸口緩了緩,很頑強地挺了過來。
咬牙切齒的阿德萊斯又塞了一個麵團進烤爐。
這次他特意多等了一會兒,於是成功將麵包烤成焦炭。
難聞的糊臭味充斥了整個廚房,並不斷向外擴散,聞起來真的很像煮糊的糞便。
阿德萊斯舉著那團焦炭看了半天,雙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或許是因為打擊太大了,讓這具活了千百年的骷髏完全無法承受。
挫敗感擊倒了他。
他“嘭”地一聲,散成一堆白骨頭。
是的,阿德萊斯,我們的荊棘之主,被打擊得散了架。
奧德莉險些衝進去!
她以為阿德萊斯被氣死了。
但就在她準備衝進去的那一瞬間,那堆白骨發出一聲很喪很沉重的歎息。
接著就開始了碎碎念:“烤個麵包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難?”
“世界上居然還會有我荊棘之主辦不到的事。”
“真是太離譜了!”
“……”
是啊,真是太離譜了。奧德莉也這麼想。
我剛剛想乾什麼?
我想衝進去救他?
為什麼要衝進去救他?
這個傲慢、自大、吝嗇,還苛待她的骷髏架子。
她得有多想不開啊!
發泄一通後,阿德萊斯的鬱悶好像得到了緩解。
喪喪的白骨堆凝聚出一隻手,那隻骨手又將其他亂七八糟的骨頭撿起來,一根一根仔細拚湊。
很快,他就將自己拚成了一具完整的骷髏。
再罩上一件黑袍,阿德萊斯就又是那位體體麵麵的荊棘之主啦。
趕在被阿德萊斯發現之前,奧德莉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想起今夜見到的一切,她總有一種離奇到不真切的夢幻感,好像自己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一場幻想出來的、新奇有趣的夢境。
在廚房裡揉麵團的骷髏,將麵包烤糊的骷髏,大聲抱怨的骷髏,嘟嘟囔囔碎碎念的骷髏,氣散架的骷髏,喪裡喪氣的骷髏,把自己拚湊起來的骷髏……
在夢裡,她還見到了那堆雪白的小骨頭,在廚房裡喪喪地攤成一灘,溫暖的火光跳躍著,給夢境鍍上一層奇幻而浪漫的色彩。
接下來的好幾天,奧德莉一看到阿德萊斯,就會想起那堆喪喪的骨頭,她一想起那堆喪喪的骨頭,就忍不住想笑。
唉,威嚴的荊棘之主,傲慢的荊棘之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顏麵掃地,還試圖擺出一副高貴冷豔的姿態:“你在笑什麼?”
奧德莉當然不會告訴他。
她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可惡的、神秘的微笑。
但真相到底還是暴露了。
在阿德萊斯(自以為)手藝已經練得很好的時候。
他信心十足的將麵包房買回來的麵包換成自己烤的麵包。
老實說,經過好幾天的勤學苦練,阿德萊斯的手藝的確有所長進,烤出來的麵包不會夾生,也不會像一團焦炭——僅此而已。
作為一位從小吃慣山珍海味的公主,這些天的劣質麵包原本已經超乎了奧德莉的想象,她沒想到還有比那更寒酸、更難看的麵包。
與普通麵包的蓬鬆感不同,這個麵包看起來像是實心的。
皺皺巴巴,乾乾癟癟,很小一坨。
“你確定……它是麵包嗎?”奧德莉覺得這玩意兒像一團泥巴。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阿德萊斯並沒有坦白這是自己烤的麵包,而是磕磕絆絆,不怎麼熟練地撒了個謊:“當然,這可是我親自買回來的。”
謊言剛一出口,阿德萊斯就有些懊悔,他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奧德莉將信將疑。
她謹慎地掰下一小塊,先嗅了嗅,沒有味道。
這讓她稍稍放了點心。
於是她鼓足勇氣,將麵包塞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