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思緒浮現在西爾維斯特腦海中,將這棵腦子本來就很簡單的樹搞得暈暈乎乎。
可憐的西爾維斯特,差點被自己“隻養了一夜就把妻子養得快要死掉”的壞消息嚇暈過去。
但他沒有暈倒,因為克萊爾已經先疼暈了。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克萊爾快被自己氣哭:你這蠢蛋,就要被魔鬼吃掉啦!
昏迷的克萊爾更讓西爾維斯特感到害怕,這棵樹抖抖索索伸出一根細細的長藤——抖動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長藤膽戰心驚地支到克萊爾鼻子下,藤上的葉片被鼻息吹得輕輕顫動,藤尖忍不住蜷縮了一下,西爾維斯特覺得手指被吹得有點兒癢。
太好了,克萊爾還沒有死掉,她還有氣呢!
可是,看她冷汗涔涔的模樣——紅發被汗水打濕,亂糟糟黏在額頭上,一下子失去了許多光澤,顯得狼狽又可憐,嘴唇慘白慘白,即使昏過去,也緊緊抿住,眉頭鎖著,好像在夢裡也覺得難受。
要是放著不管的話,搞不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西爾維斯特為這種設想深深恐懼。
不,絕不能放任不管!
樹精將克萊爾用藤條卷起來,放在自己最結實的胳膊上——也就是最粗壯的一條樹枝。
他帶著克萊爾,向森林的某個方向狂奔。
黑森林的西南方,有一片紅鬆林,鬆林的正中央,是田鼠醫生唯吉的住所。
因為醫術精湛,收費也不高,經常有受傷或者感冒的小動物來找唯吉治療。
剛送走一隻被老婆打斷腿的黑熊,唯吉給自己倒了一杯熱可可,拿起一本書,悠哉悠哉靠在搖椅上,打算獨自度過一段寧靜而愜意的時光。
還沒來得及看幾行字,地麵開始輕微震動,緊接著便有急促的敲門聲在耳邊響起。
唯吉無奈地歎了口氣,病人在外麵敲門,愛崗敬業的田鼠隻好放下手中最愛看的故事書,跳下搖椅,步伐匆匆地走去開門。
田鼠唯吉的住所是一截掏空的枯樹樁,樹樁非常大,足夠一隻田鼠建起兩層高的小彆墅。可要是與西爾維斯特比起來,還沒他一根腳趾粗呢。
田鼠一無所知地打開門,鋪天蓋地的陰影映入眼簾,
“???”唯吉扶了扶老花鏡。
是自己眼花出現幻覺了嗎?
“幻覺”並沒有消失。
他又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幻覺“”依舊沒有消失。
所以……不是幻覺!
“!!!”這隻膽子並不大的鼠嚇得整個兒僵掉。
天哪,這……這不就是祖輩相傳的“黑森林的噩夢”嗎?
在唯吉還很小的時候,他的媽媽就告訴他:“我的寶貝小唯吉,這片森林哪裡都可以去,隻有一個地方——黑森林的中央,你可千萬不要靠近啊,那裡住著一個凶猛的怪物,是森林裡所有動物的噩夢!”
年幼的唯吉原本半信半疑,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遇到了媽媽所說的噩夢,還沒有靠近,雷鳴般的轟隆聲便已震得他耳膜疼痛。
等到噩夢漸漸露出全貌,唯吉驚呆了。
他自認為是一隻非常肥壯的田鼠,可自己整個加起來,還沒人家一片葉子大呢,要是不小心被踩上一腳,不用說,他唯吉立馬就會變成一灘爛泥!
正驚恐間,噩夢“冰冷凶惡”的視線突然與唯吉對上。
唯吉心臟驟停,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輕輕鬆鬆碾死,從此消失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
可對視一陣之後,噩夢好像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冷漠地向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那次相遇給心臟脆弱的田鼠留下了深刻印象,直到今天,依舊記憶猶新。
“醫生,我的妻子……”暈倒了,請你救救她。
西爾維斯特剛說出前麵幾個字,神經高度緊繃的田鼠就嗖地一下竄了回去,啪地把門關上。
唯吉癱坐在門背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的心跳一下子快得像在打鼓,又一下子虛弱到快要消失。
田鼠心中充滿痛苦:我是做了什麼特彆壞的壞事嗎,所以要遭到這樣的報應?
他回憶起自己曾經乾過的缺德事:告訴兔子小姐她的男朋友有不孕不育,千萬不要同他結婚;讓山雀知道她的孩子並沒有殘疾,隻是因為太懶才學不會飛;因為靜謐之湖的白蟻曾咬了自己一口,所以上次對方來看病時多收了一顆果子……
所有於心有愧的過錯都叫唯吉一一想起,並在此時深深懺悔。
雖然我的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田鼠淚流滿麵地想到,可是也罪不至死吧。
這時,房門又咚咚咚地響起來,聲音急促而雜亂,明顯聽得出主人的焦躁煩亂。
西爾維斯特渾厚而急切的聲音傳入田鼠的耳朵:“醫生,你為什麼不開門?”
因為過於著急,他的嗓門稍微有一點點偏大,聽起來像在咆哮一般。
唯吉覺得自己大概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