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上依舊沒有把那件外套放下。如果說拉娜唯是困倦而焦慮的話,牙琉霧人也未必就那樣能放下心,隻不過掩飾的夠好。即便如此,他嘴上斟酌後吐露字句時,手上還摩挲著外套的布料。牙琉霧人可以明確地感覺到那件外套邊沿不尋常的、不規則的堅硬。那是經過火焰燎燒後的痕跡。
曆經這種程度的火災後,這個女人冒雪翻窗進來,隻不過狂喝了三杯水後,就不覺得身上有任何不適,舒舒服服地想要滾進臥室睡覺了。他心想:這就是我選擇共事的同謀。這就是我決心並行的盟友。這之間實力的差距之大,已經不是一個弱小的兒童和肌肉虯結的壯漢談條件,倒像是漁夫正從海裡撈出裝著魔鬼的瓶子,既眼熱於前三百年裡魔鬼許諾的金銀財寶,又恐懼於第四百年裡魔鬼的怨恨與報複。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默不作聲,仿佛剛才的躊躇從未發生過。
屏幕黑下去。然後亮起。
先是移動的鏡頭。遊走在庭院裡。茂盛的樹木,經過設計,錯落有致的布置在沿路。那個房子就靜謐地掩映在一片片搖曳的桔樹,閃亮的竹林和一大片金色的秋葡萄園中。太陽正在平東,陰影如水遇太陽,慢慢地開始蒸發退卻。
這是第一課。拉娜唯回想起牙琉霧人所說的話:第一課。在摩天大樓,鋼筋混凝土裡談的生意,總是不夠深。直到你能夠踏入對方的家中……你提出的方案才算能被認真地聽見。
拉娜唯當時咋舌,心想,要是她談個什麼事項還把外人邀請到自己在荷蘭的那個房子裡,又或者帶到叔叔開的旅館中住一晚上,可不確保客人能全須全尾地出去。從這點來看,或許自己熟悉的一些處世之道,並沒有普適化運用的水平。
鏡頭還沒有落到她這裡。但拉娜唯關注著TV劇集畫麵,少見地有一些焦躁。走到窗戶近前的時候,聽見了一陣混亂的、急促的動靜,隨即又很快平息。是一個人衝進房間後改跑為走的動靜。她背後的人立刻略帶不安地回頭望向門外,而拉娜唯則深呼吸了一下,才調整表情,微笑出來。
“來了。”Doat直截了當地丟下這句話,轉身要走,結果剛剛邁出步子就又狐疑地收了回來,上下掃視拉娜唯兩眼,張了張嘴,視線掃向一邊,這次真的轉身離開了。拉娜唯知道他在看什麼。這算是牙琉霧人教的第二課……如果那也稱得上是節課的話。
“我按照您往常習慣的穿衣風格,大體推薦棕黑色為主體的和服。”牙琉霧人說,“選色上已經儘力偏好您中性的色調了。不豔麗,也壓得住氣場。花紋選擇了深紅色的小楓樹葉片,沒有更多的裝飾。畢竟不是您的主場,衣服上要讓色——”
“這個我明白。”拉娜唯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麼。
“這當然隻是我個人的推薦。如果您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地方,可以提。”
“那我要穿西裝。”
“不行。”
牙琉霧人笑眯眯地一口回絕,並且非常直接地對上拉娜唯的眼睛:“畢竟是在庭院裡。西裝並不合適;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也至少是條裙子吧。”
“裙子不好跑。”
“又不是次次都情況危機需要您逃跑……更何況難道就算穿著裙子,您就被困在原地,壓根動不了了嗎?這對於您這樣的人來說沒有區彆。”
“既然沒有區彆就給我換褲子。”
“不行。”牙琉霧人歎了口氣說,“這種場合不會有穿褲子的女人。如果女人很多的話倒無所謂,但您這次的客人全都是男的。”
拉娜唯很討厭這種感覺。一種本能催使著她去儘量和周圍人保持一致的著裝和外貌,儘可能不出挑,這並不是低配得感或者彆的什麼自卑心理原因作祟,隻不過是動物不得不進化出的保護色罷了。獵物需要保護色來逃跑躲藏,掠食者需要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