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已經愚笨至極,竟還不肯花心思!”
“李其文,你根本不聽話!”
“你怎麼這麼不爭氣......”
母親一聲聲斥責、一次次嗬斥、一道道鞭打。
母親以為嗬責之下,他會長出足夠豐滿的血肉,生出咬牙的勇氣,麵對一切艱難困苦。
母親以為責罵鞭打之後,他便能如她所願,長出羽翼成龍。
不是這樣的,恰恰相反。
其實他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瘦削的肩膀擔不住兩個人的期望,他的頭越來越低,再抬眼,他隻能看見自己的腳尖,正如他那局促絕望的未來。
隻要有人稍一敲打,便能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這樣的病態,終是在他發現先生案桌的賭注時,瞬間炸裂破碎,飛濺出無窮無儘的恨意。
因著他認為自己悟性不夠,為了留在堂內聽課,課業上的不足,他便隻能用了其他方麵的勤儉來彌補。
於是,他每日不僅要努力領悟先生所言的高深,還要負責每日學堂的除塵雜掃。
這樣的事是先生默許的。
這使他本來就繁重的白日時間更加緊張,到了家裡,母親還要督促他溫習功課至半夜。
那日晨掃,他發現先生案桌上的賭注,這才知道,自己在先生眼中,不過是一個賭注罷了。
這是他們不愁吃穿的有錢人的遊戲。
賭坊有人附庸文雅,將賭注下在了學堂內的學生頭上。
他們押注,誰會得到教書先生的賞識。
最開始無人在意李其文,自然無人願意將賭注押在李其文身上。
而偏偏先生臨時起意,將賭注押在了他身上,於是在李其文第一次回答先生何為君子的問題時,縱使他回答得不儘人意,可先生還是將他邀入堂內。
這樣的後果,自然是先生贏得許多。
一時之間,眾人見李其文評價反轉,以為李其文是不拘一格的布衣天才,紛紛將手中賭注押至李其文身上。
他們都盼著李其文能夠一鳴驚人,好讓自己的賭注加倍贏回來。
可是他們忘了,在這場附庸風雅的賭注中,最能決定結果的那個人。
那是先生。
於是先生棄了他,押注在薛靈身上。
先生屢屢點明讓他回答問題,可那些問題又大又空,他不過孩提而已,自然想不出如何應答。
這樣更中先生下懷,借此他語氣悠悠,帶著些歎氣說出了李其文的“罪行”。
“罷了,朽木不可雕。”
隻因為先生輕飄飄的一句話,他的待遇便偏轉直下。
從眾人希冀,到人人戲笑,不過是先生的一念之間。
他恨先生。
恨他的道貌岸然,恨他的一時興起。
對先生來說,那隻不過是覆手之間的一個遊戲,可卻確確實實地改變了他。
縱火的那天晚上,眾人已經消散,學堂內隻剩他和先生二人,他存了報複的心思,提前在先生書房潑好了易燃的棕油。
他前去和先生對峙,滿腔質問,極儘咬牙切齒。
房內香煙繚繞,這是先生極愛的安神香,還是李其文雜掃時特意點的。
“為何以我做賭注?”
“你不是教導門生要成為君子嗎?”
他將賭票摔在先生麵前,看著眼前的白發先生,最終是說不出重話。
先生隻笑不語,搖著手中蒲扇,動作悠悠。
白發蒼顏,端的是自帶風骨的君子模樣。
事不關己,不過如此。
因著李其文遭受之痛,他無法體會,自然不會同情。
“偽善之人!”
李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