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內,
廊簷下的走道中,張瑾瑜剛剛夾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聽到襄陽侯的驚呼聲,嚇得一卷舌頭,直接把肉吞入腹中,噎了一下,等了好一會,
抬起頭看過去,隻見柏廣居瞪大眼睛,手裡拿著的饅頭,都捏成一團,顯然是想起了什麼,不過,寧國府又怎麼了,難不成賈珍父子死了,那是好事啊,
“柏兄如何能驚慌失措,多大的事?”
張瑾瑜放下筷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送送,這才舒服了許多,
瞧著襄陽侯的臉麵,還真有些不解,登聞鼓就是一個名頭,誰敲誰不敲,都是一樣的,整的那麼激動做什麼,就算是把鼓戳漏了,又如何,無非是一個由頭,最後還不是看背後的博弈,誰狡辯誰有理罷了,
眼見著侯爺這個態度,襄陽侯柏廣居苦笑著搖搖頭,洛雲侯還真的對寧國府抱有偏見,想到賈珍父子做的事,一點涵養沒有,簡直是給勳貴丟儘了臉麵,心底一個念頭升起來,咎由自取,
雖是這麼想,可惜,不問不行啊,
“侯爺所言,雖然有理,可是寧國府乃是八公之內,如何能不聞不問,朝廷這些日子風平浪靜,倒也沒有多大問題,但是侯爺可曾記得,三司六部會審寧國府賈珍,雖然當時沒有結案,可是過堂的卷宗已經送入刑部,如果刑部給定了案,那該如何?”
張瑾瑜摸了摸手,哎呦一聲,笑了笑,他哪裡會管這些,真要是把賈珍父子給哢嚓了,絕對放鞭炮慶祝一番,
“哈哈,那感情好,本侯說不得請個戲班子慶祝,連擺三天流水宴席,寧國府賈珍,欺上瞞下,敗壞門風,有辱國體,實在罪不可恕,理應處以極刑,”
這還真不是開玩笑,縱觀整個紅樓發展,榮國府的賈赦,和寧國府賈珍,可算是把花樣惡習,從頭玩到腳,從無悔過之心不說,臨到抄家時候,那才叫一個,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洛雲侯如此直白的話語,讓襄陽侯一時間沒了言語,話怎麼說不明白呢。
“侯爺,這些隻不過是氣話,就算賈珍該殺,可是身為勳貴,主家沒了,爵位榜落他人,那至於嫡係何處,爵位之重,乃是我等勳貴安身立命之本。”
這才是柏廣居想要說的,勳貴興於爵位,享於嫡脈主家,二者要是去其一,那還要爵位如何。
張瑾瑜眨了眨眼,他哪裡不明白柏廣居的意思,隻不過剛剛說的話,是故意為之,
話怎麼說來著,爵位承襲在身上,到了該享受的時候,突然被奪了爵位,還給了偏房子弟,換成誰,都要著急啊,
“那柏兄的意思是?和登聞鼓有啥關係!”
“侯爺糊塗啊,自然是有關係,如今朝堂上能讓人敲登聞鼓的,不就是寧國府了嗎,為兄在想,其他人能敲,為何寧國府的人不能敲,”
襄陽侯語出驚人,讓張瑾瑜側目,好家夥,不愧是軍師一般的人物,腦子轉的就是快,想想也對,誰也沒規定,被告的一方不能敲了,
但是誰去敲,什麼由頭去敲鼓,都要有個說法,賈珍父子還在詔獄老實待著,榮國府一群女流之輩,想來也來不了,至於賈政和賈赦,不是張瑾瑜瞧不起他們二人,給他們三個膽子也不敢過來,所以自動略過。
“柏兄說的也對,關鍵是,誰來敲呢,賈珍父子在詔獄待著,府上也沒個主事的人,就算榮國府那邊,有人能敲響,但你想想,有膽子敲的人出不來,沒膽子敲的,更出不來,你說說,最後誰來敲那個破鼓。”
柏廣居思索一番,了解侯爺的意思,就算敲響登聞鼓,也需要有個話事人才成,如今的賈家有此能力的,無非是賈政賈存周,可惜,沒有老太君點頭,怕是出不來,
瞧著端上來的燉菜,熱氣騰騰,一股濃鬱的羊肉香味傳來,忽然想到了一人,城外玄真觀修道的賈敬,也隻有他,有這個膽魄和能力,吃葷吃素都不要緊,隻要有心,何愁不是修道的地方。
“侯爺,您說得對,但是不要忘了,寧國府還有一人未出手呢。”
張瑾瑜複又拿起筷子來,夾了幾塊肉送入口中,也沒多注意想,隨口就問,
“嗯,還有誰沒出手?”
“城外玄真觀,寧國府的賈敬,”
“什麼,是他!”
張瑾瑜手上筷子一頓,立刻停下,賈敬此人,一向隱藏極深,並未聽說和京城賈家有多少聯係,就算有聯係,也是每年大張旗鼓的上供奉,多少年都是如此,
難不成還是燈下黑,把此人忘記了,記得賈敬是怎麼死的,好像是吃多了金丹,也就是煉製丹藥吃的多了,中毒而亡,想來現在的身子骨,也被糟蹋得差不多了,還能再來城裡,不會吧,
不過瞧著襄陽侯的樣子,顯然不是開玩笑,那就說明,現在的賈敬,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也就是說,前太子的陪讀,依然還在
京城東城,
賈家哭喪的隊伍,延綿幾條街,整個京城的百姓,似乎都知道了此事,早就等在路邊,看著熱鬨,
而賈母,
挪動著步子,手裡拄著拐杖,一身大裝可不輕便,王熙鳳見此,勸道;
“老太太,還是先回馬車裡歇一歇,到了地再下來也不遲,”
也就是王熙鳳多了一個心眼,在隊伍出發的時候,安排了一輛馬車就跟在隊伍裡,馬車上麵的裝飾全部卸下,掛上幾個白布,略作掩飾,就跟在前麵的隊伍裡,
邢夫人一見有人開口,趕緊接上話,
“是啊,老太太,到了地頭還不知需要多久,咱們不能在這耗費呢。”
也不是邢夫人好心,而是她也跟著穿了大裝,本是威武了一番,可惜,沒走兩步路,愈發感到步履闌珊,走的困難,瞧著身邊其他媳婦小姐,身無旁物,倒也走的自在,尤其是二太太王夫人,走的輕快,心中彆提多悶了,
有著二人的勸解,賈母疲憊的麵容上,也閃過一絲猶豫,鳳丫頭說的也沒錯,看著剛剛出了街口的位子,還有不少的路要走,也不是個事,
“嗯,鳳丫頭說的是,你們幾個,都上來了吧,”
隨著賈母點頭同意,邢夫人最為著急,扶著賈母,就登上了身後跟隨的馬車,二太太王夫人緊隨其後,本想著王熙鳳也跟上來,
但誰知,
王熙鳳一轉身,倒是留在賈母的位子上,由著平兒扶著,一手接過籮筐,一手散著紙錢,繼續走了,
最前麵,賈環和賈棕二人,披麻戴孝,苦著臉,拿著孝棍走三步,停一步,頂著大太陽,苦不堪言,就算是在榮國府,沒人問沒人管,但也沒有吃過這些苦。
賈環回頭一瞧,見到賈母等人上了馬車,滿臉的羨慕,還想著自己能不能也過去,誰知被二嫂子王熙鳳瞧個正著,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立刻把頭轉了回去,隻是心底還想著,大嫂子李紈,怎麼沒有跟來,這些日子也沒瞧見西苑人的身影,倒是奇了怪了。
隨著隊伍的前進,
路過的地方愈多,知道的人也就愈多,
茶樓,酒肆,賭場,還有巷子胡同,都在議論紛飛,說什麼的都有,
“怪事年年有,今個還真多,大哥,現如今勳貴,也出來嚎喪了,可見朝廷氣運已儘。”
說話之人五大三粗,坐在酒肆內,嘲諷了一番,此人就是太平教留在京城幾個心腹之一,香主萬升,而對麵的,則是楚教主的心腹親兵,堂主駱飛,
二人負責京城地界探查,有個風吹草動,就需要飛鴿傳信,至於潘舵主,還需要負責京城地界上的事,如今已經啟程去了司州那邊,京城的事就留給他們二人把控,
瞧著前麵的走過的隊伍,駱飛覺得是一個極佳的機會,賈家的事,鬨進宮裡,未必不能挑撥一番,畢竟王子騰領兵在外,實乃兵家大忌,
“此時先彆著急看熱鬨,要你辦的事如何了?”
“嘿嘿,大哥,你放心,彆的事不成,造謠的事,還真是小弟我拿手的,榮國府剛有動靜,小弟就立刻派人四散開來,唱了一首童謠,想來現在已經傳開了。”
萬升一聽大哥擔心此事,立馬一臉陰笑,低頭彙報了一番,從南邊來了不少教眾,什麼本事都沒學會,到是閒扯謠言,很是上道,物儘其用,
“哦,你竟然還能想個童謠,不簡單啊,誰想的,說的又是什麼?”
萬升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童謠自然不是他想的,也還是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三湊兩不湊,這就想出來了,自己聽了聽還順口,就同意了,
“大哥,你這不是笑話兄弟嗎,就我這樣,哪裡想的出來,不過是手下那幫人,瞎湊得,說的是這樣,將軍賣命裹屍還,家族子弟受牽連,昏君聽得謠言信,逼死勳貴又奪爵,瞧瞧,朗朗上口。”
萬升竟然一字不差的背上一遍,雖然不愛理解,但最後一句逼死勳貴又奪爵,不就說寧國府的事嗎,索性就同意了,至於前麵的,什麼話,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