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他一進門就察覺出不對。
父親在西屋,母親在東屋,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絮小孩的棉褲。
互不打擾,但二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媽,咋回事?打架了?”他湊過去搶過母親手裡的針線,“給誰做的這是?這麼黑的燈,把眼睛累壞了,明天白天再做吧!”
“沒有。”李母說著沒有,可語氣分明就是有。
“媽你看看你,還說沒有呢!你看你氣這樣!哎呀乾啥啊,這麼點小事值當嗎?”李俊摟著母親的肩膀哄道:“我爸就那麼個倔脾氣,你跟他生氣這不是自己找氣受嗎?”
李母嗔道:“怎麼這麼說你爸?”
“你看,不願意了還……”李俊揚脖朝西屋喊:“爸,我說你我媽不樂意……”
插諢打岔的二老總算臉上帶了些笑模樣。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回西屋躺下,後腳這老兩口又都沉默起來不說話。
白天當著女婿強裝堅強,不過出去一天老頭子就這種態度,李母越想越難過,在黑暗裡卸下偽裝,蒙著被子哭了起來。
李父心裡其實有些後悔的,但話趕話,李母話裡不僅罵了他弟弟妹妹,還罵了老太太,這讓他心裡很是不滿。
老太太再不好,也是死去的人,你這樣對死者太不敬了。
李母卻覺得自己罵的太輕。
幾句輕飄飄的罵能抵得過她失去女兒近二十年的悲傷難過嗎?
還得瞞著掖著,你真要為我們好,就光明正大的把孩子過繼出去,也不會讓我如此痛恨。
各有各有理,也各有各的苦。
那一切都是因為李母的強硬。
現在她一哭,李父就不由想起母親曾經對他們做過的一切,妻子那些年和自己受過的苦,心不由軟了,湊過去拍拍她的肩,低聲道:“彆哭了,是我不好……”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李母更覺得委屈了,哭得更大聲了,又怕西屋的兒子聽到,壓抑著聲音在被子裡一哽一哽的。
李父低聲下氣的勸著,卻不知道門外麵兒子正在豎著耳朵偷聽著。
李俊撇撇嘴,老爸太沒用了,翻來覆去就幾句“彆生氣了”“彆哭了哭壞了身體”“彆讓兒子聽見”,一點新意都沒有,笨嘴哢舌的難怪哄不好。
也沒聽到啥,他正準備悄悄退回去,李母突然掀開蒙在頭上的被哭道:“你還替你媽你弟妹不平,你怎麼不為我想想?我好好的女兒下落不知,是死是活,好不好都不知道……我罵幾句怎麼了?做了這麼缺德事還不行人罵了?你還有理了,你有沒有良心?”
李俊的腳步一頓,腦袋往門口更探了探,恨不能長個順風耳聽得更清楚些。
一顆心也是砰砰跳得不行,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李父沉默著不吭聲,又聽李母哭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去縣裡?傑子在沈城見到個女孩,說是跟娜娜長得可像了,特意打電話來問我,咱家有什麼親戚……”
李父震驚的坐起來:“這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在沈城!”
李母愣了一下,慢慢坐起來突然朝他撕打過去,“你果然知道他們躲在哪?你這個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