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家戲樓門口,站著個衣著華麗的男子,那人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白衣玉冠,手執折扇,靜默望著她。
他臉上分明無任何表情,卻莫名令莊綰心絞了下。
莊綰並不認得此人。
她很清楚心底的那股熟悉感和牽絆是下意識地冒出來的,或許這具身體的主人與那人認得?
愣神間,呂侍衛問:“莊姑娘在看什麼?”
“你可知那人是誰?”
呂侍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來得及窺見門口停放的馬車,而人早已進了門。
“莊姑娘,那是大曌國國舅府梁家的馬車。”他說。
.
裴荇居回府,沈禕早已在書房等候。
“何事這麼急?”他踏進門檻問。
“刺殺你的人抓到了。”
“誰的人?”
“誰的人暫時不知,這人嘴硬得很,我們抓到的時候他差點吞藥自縊,還是薛罡打掉他的下頜才免於一命。”沈禕問:“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先關起來餓上幾日,再讓薛罡好好招待。以薛罡的手段,鐵打的人也難以熬過三日。”
“好。”沈禕點頭:“我一回傳信給他。”
說完這事,他神色又變得促狹起來:“聽說你今日帶莊小姐出門遊湖了?”
裴荇居漫不經心點頭,走去書架旁取東西。
“還去了酒樓?”
“就這麼好奇?”裴荇居取下一本書翻開。
“豈止我好奇。”沈禕笑:“你是不知,你這舉動驚掉許多人下巴,連朝堂之人也紛紛側目。說吧,你意欲為何?”
裴荇居取了書坐回桌邊:“一為試探。二則......朝堂有人揪著我不放,與其處處受掣,倒不如坦坦蕩蕩帶她出門。”
“我明白了......”沈禕點頭:“反正事情也這樣了,還不如另辟蹊徑,博個有情有義的名聲。”
“這主意倒是不錯,甭管朝堂那幫人怎麼攀咬,但在百姓眼中你裴荇居是個有情有義之人,風言傳到皇上耳中,兩相一對衝,這事便也就這麼和稀泥過去了。”
“既如此,你可試探到了?”他又問。
提起這個,裴荇居停下來。
他長睫微壓,眸色凝了凝:“她行徑非尋常閨閣女子,性情也古怪,而且......她知道我的許多事,甚至可能更多。”
“若說有人指使,那幕後之人定然非常熟悉我。”
“你不會是說我吧?”沈禕跳起來。
裴荇居無語瞥了眼:“有可能我們當中出了內鬼,也有可能......”
“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默了默,裴荇居不大情願道:“我過去與她確實認得。”
沈禕樂了:“我看就是第二種,若我們當中真有內鬼,事情可不會是這樣發展。”
“你就是跟這位莊小姐有私情。”
他十分肯定道。
這話像是對症了裴荇居的心思,他臉色有些難看。畢竟這事實在詭異,隻有第二種緣由解釋得通。
他有些煩躁,不大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建太廟的事你有何計策?”
沈禕反問:“皇上對這事是何態度?”
“皇上自然不願意。”
“他說的?”
“我猜的。”
沈禕點頭:“這就好辦。為太後建太廟雖說是禮部出的主意,但誰人都清楚禮部是梁公的人,而梁公是太後胞兄。咱們抓些梁家的把柄使勁彈劾,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先拖到把各地稅賦清算結束,不能讓他們在這個節骨眼渾水摸魚。”
“不必咱們的人出頭,”裴荇居道:“把證據丟給禦史台高儆,高儆自詡清流忠良,骨頭硬。有他在,想必夠梁公喝一壺了。”
.
莊綰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府,進了木樨院後,見立夏站在正屋門口等候。
想到什麼,她背著手慢條斯理走過去。
站在立夏跟前。
立夏莫名其妙:“莊姑娘為何這樣看我?”
莊綰抬手撫了撫額邊的發絲,對她嫵媚地眨了下眼:“我今日心情好,想吃海參鮑魚燕窩。”
立夏忍了忍,沒忍住:“莊姑娘,您上次想吃這些時許嬤嬤就說過了,大人清廉,府上沒這些東西。”
“哦,是麼?可是......”她氣死人不償命地笑道:“璵之說山珍海味、美食珍饈儘滿足我呢。”
“......”
“海參蔥爆,鮑魚要蒜蒸,燕窩清燉,去吧。”
立夏在門口杵了會,狐疑去了。
莊綰進屋,徑直去內室換了身衣衫。如今快五月的天氣,稍微動一動就容易出汗。
所幸今日倒也值得。
她在裴荇居麵前央求吃食,可不是真為了那口吃的,而是央求在裴府的話語權。
裴荇居一日不承認她,驚蟄和立夏這兩個丫鬟將她當作犯人看,她在府上做點什麼也束手束腳。唯有如此,往後才能自在些。
果然,立夏去了趟後,再回來已經變了副神色,看莊綰的目光古怪起來。古怪中透著費解,費解中夾雜幾絲恭敬。
她此前去詢問許嬤嬤,然而得到的答案卻是裴荇居準許莊綰的要求,並告訴她們,往後莊姑娘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若是尋常吃食就罷了,海參鮑魚那可是稀珍之物,千金也不一定能買得到。而這位莊姑娘說吃就吃,語氣還尋常得很。
想到此,立夏就心疼,暗暗唾棄自家主子是個敗家子,居然這般寵愛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