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公孫度扭扭脖子,將一堆圖紙收納好後招呼木央道:“木老,你將這些圖紙送於杜老他們。”
木央恭敬上前,將案幾上的圖紙接過,正欲出門時,卻聽公孫度急忙道:“順便將文遠、子仲、陽儀一便叫來,吾有事相商。”
“諾!”木央躬身行禮,後退著出艙門而去。
一炷香後,公孫度的艙室內。
糜竺瞅著公孫度提供的一份名單,眼裡滿是驚訝,因為公孫度在名單中清晰寫明白了,整個遼東郡中,哪些人是朋友,可以作為助力,哪些人是敵人,會對他們造成危害。
而一旁的陽儀卻是一臉的淡然,似乎對此早有預料,隻是眉眼間稍有疑惑。
而本來習慣侍立在側的木央也被要求落座,臉上此時還帶著受寵若驚,對於公孫度的目的卻不怎麼好奇,臉色上看,就是一副主公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表情。
張遼呢,他大手握住那張紙,隻是簡單掃過便就放下了,即便是不解,亦不露聲色,他心中清楚公孫度會有所解釋。
“子仲兄,你從中看出了什麼?”公孫度帶著莫名笑意問糜竺道。
“主公這是何意?”糜竺卻是搞不懂這種上任前就開始拉名單的做法。難道說這就是是邊郡太守的鐵血作風嗎?
“四位都是某的肱骨,某也就不說虛言相欺了。”公孫度站起身,背著手臂踱著步子道“我等作為一個勢力集團,與其他的勢力,有一個重大不同點。有人知道嗎?”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一愣,看看左右,不能立時理解,倒是一直與公孫度廝混的陽儀很有默契,細細掃了名單一眼,慨然出聲道:“沒有士人!”
“對!”公孫度撫掌同意道“應該說沒有被士族認可的士人,文遠是豪強、陽儀與我一樣平民而已、子仲商徒出身、木老以前也是平民。”
糜竺一下子反應過來,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前途一片灰暗,在士人被大眾所認可為人才的年代裡,一個勢力沒有士人的參與,它還有前途嗎?想要跳船的念頭再次升起,可惜的是,這次是在大海上,這裡跳船可真就十死無生了。
張遼也反應過來,雖然他自認為是個士人,可是在公孫度將自己都排除在士人群體之外的狀況下,他是也得不是了。而且張遼仔細想一想,公孫度在這一路主要招攬的都是些什麼人?囚犯、匠人、犯官、商徒,說龍蛇混雜都算是在抬舉他們了。
不過一如既往的謹慎沒有讓張遼失態,他明白既然公孫度說出口,就會有解決的辦法。
“這其中的原因呢?有很多,其中的主要原因就是,沒有士人看得上咱們,說咱們是個草台班子也不為過。”公孫度臉上沒有任何焦慮,反而灑脫笑道。“另一個原因,目前的這種局麵,亦是我故意而為之。”
“某早年讀道德經,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欲除惡,需歸於初始,這也是為什麼所有的改革都在複古的原因,例如王莽,哈哈”公孫度臉上帶笑繼續道:“士人,在一開始呢,就是周天子分封下的小貴族,到了春秋,井田崩壞下小貴族紛紛破產,隻能靠自己家傳的學識去各國討生活。”
“那時候的士人,技能是多種多樣的,有統兵的,有種田的,有做工的,有吵架的,也就形成了不同流派,即諸子百家。
而今日的士人呢?早變成了儒家的一言堂,他們不再擔負知識生產的職責了,蛻變為了官僚。而那些諸子百家所擁有的技能呢?
它們早就各自沉澱在天下底層百姓之中了,論統兵作戰,我在這世間找不出幾位能夠媲美文遠的,論經世濟民之學,少有人能及子仲,論冶鐵製器,無人能及杜期...”公孫度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總結了自己招攬了那麼多匠人的原因,以及說明了在場各位的重要性。
張遼內心是驕傲的,聞言點頭,說實在的他所遇到的那些世家子裡,少有看得上眼的,這麼一想,沒有那些礙眼的士人,自己作為統兵之人,似乎還要自在一些?
糜竺更是被公孫度這番狂言給驚呆了,支支吾吾道:“可是一個士人,憑其影響力,就能夠輕易獲得主公剛剛所講的那些有技能之人啊。”
“對!”公孫度一個拍手,“這便是根本矛盾,天下大亂後,我們與士族之間,是競爭關係。在我們沒有成長之前,士族加入隻會是禍亂之源。
各位讀青史,沒有發覺嗎?爭霸天下的最後,不過是大小士族找到一個最強壯勢力後與之結盟而已。”
公孫度斬釘截鐵的語氣讓在場之人都陷入了沉思,片刻後紛紛頷首,目前的他們還沒有資格出現在大士族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