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旭大吃一驚地說道:“廖叔這是何意?我這不是有四營兵馬、兩千軍士?名冊俱在,一人不少。朝廷不就該給我兩千份軍餉?廖叔你不是連我的錢都要克扣吧!”
廖瑩中氣得直想笑:“你這小子,算盤都打到我的頭上來了。那軍餉從樞密院批出來就直接沒了兩成,再經兵部、路轉運使到我手,層層漂沒,還能剩多少?你該不會指望我給你補齊吧?”
他看了看賈旭始終笑著盯著自己的臉,忽然大驚:“你還真的是惦記著叫我給你補啊!不行不行不行,絕無可能!”
“廖叔!我家大人就是樞密使,我還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大宋帶甲百萬,樞密院發財的地方有的是,總也不差我這兩千兵士的。樞密院、兵部,自有我家大人去安排,轉運使那邊,就靠你多多費心了。多了我也不要,保證我這兩千兵額足糧足餉就好。”賈旭說道。
聽得他這樣說,廖瑩中才勉強答道:“我也隻是拿丞相大人的名頭去壓一壓,卻也不知效果幾何。”
賈旭卻說:“有賴廖叔儘力周旋便是。卻也無需與他們周旋太久,我家大人即將推行打算法,這廖叔是知道的。但凡腦子沒點大病的,到時候總也不至於敢來漂沒我的軍餉。”
“但願如此吧!”廖瑩中歎道。
“來說點高興的事兒。”賈旭轉到一個輕鬆的話題。“廖叔的世彩堂,最近可又出什麼珍品了麼?”
廖瑩中雖為賈似道幕僚,於為官之道卻並不如何熱衷,最喜之事竟是藏書、刻書,乃是宋代七大刻書家之一。其刻書處稱為“世彩堂”,凡所選之書,必由多人用數個版本相比較、核對、整理,而且材質、用料,肯下血本,“用墨皆雜泥金香麝為之,字一律皆虞歐體,紙寶墨光,醉心悅目”,不僅聞名於當世,更是被後世之人評為“藏經六、七百年而展卷如新手,若未觸,真大壤間第一秘寶也”。
曆朝曆代,為博風塵女子一笑,不惜豪擲千金者不知凡幾,而如廖瑩中這般,斥巨資刻書者,恐怕是獨此一份。
而提到刻書,廖瑩中自然是興許盎然,滔滔不絕。賈旭也說前段時日招募書辦和塾師時,亦打著他的名號從民間重金求書。而這等貶官之地,政治失意之人,多輿情山水、或醉心學問,金銀也許不好找,書卻肯定不缺。
而眾人聽說世彩堂求書,倒也紛紛將家中藏書拿出,其中也不乏許多古本、孤本。畢竟若能被世彩堂刊刻,也不枉祖先幾千裡地將它們背到島上來。
二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廖瑩中起身告辭,走到堂外,看見他的親衛指揮張思宇迎上來,忽然想起一事,笑著對陪在一旁的賈旭說:“今日我的一名親衛在街上與你的巡捕營起了衝突。那小子是——”
“廖叔。”賈旭打斷了廖瑩中,沒有叫他說下去。“是我們巡捕營的人不懂事,我已經處置了那名叫劉兆岩的隊正,打了他二十軍棍——我早已明言,無論是誰,一律按條例處置,他竟然因為那人是廖叔的親衛就網開一麵,陷廖叔於禦下不嚴的惡名,實在是該打!”
廖瑩中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一旁的張思宇臉上也強忍著怒,隻有賈旭若無其事的將二人送出門外。二人帶上隨從,騎著馬走了許久,張思宇終於衝著廖瑩中忿忿不平地說道:“這小子欺人太甚!看似是在教訓他自己的部屬,實際上打的可是大人的臉!真是枉費大人如此幫他!”
一路默然的廖瑩中聞言卻笑了。“有這樣的下屬確實很讓人頭疼,但有這樣的主公,卻是你我之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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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瑩中在昌化軍待了三天,隨後留下不情不願的張思宇,統領一千兵士繼續在昌化助陣,自引餘下的大軍主力,帶著大批古本、孤本書籍,回返瓊州。
而廖瑩中從舊昌化縣、感恩縣帶回來的近七千口百姓,賈旭照單全收,也按同樣標準授田安置,又忙了半個多月,待到這些告一段落,已是六月二十五日。
這日城西港口中來了一支三十餘艘大船組成的船隊,這等規模的船隊入港,已是多年未有的盛況。而在港口的賈旭,早已經望眼欲穿,賈似道答應給自己的支持,第一批的補給,終於到了!
這三十餘艘船中,二十餘艘是各種物資,十艘船裡裝的則是人。
賈似道為了進一步鞏固權利,也為了排除改革的阻力,在京中開展了一係列打擊異己的行動。
他先是對謝皇後一派的外戚動手。謝皇後之侄謝堂仗勢欺人,目無國法,賈似道剛入朝時,與他假意交好,往來頻繁。暗地裡不動聲色地明升暗降,將謝氏家人全部換為了閒職,待到謝堂察覺,在朝中已是獨木難支。
賈似道趁機上書皇帝,要求規定外戚不能擔任都司主官,不得外任知州、府,博得滿朝文武支持,謝氏無力阻攔。從此外戚子弟行事大為收斂,不敢再攪亂朝政。
他隨即又將目標瞄準了宦官。董宋臣靠著給宋理宗趙昀招妓,源源不斷地選送美女入宮,因而深受趙昀寵信。朝臣多次上表彈劾董宋臣敗壞朝綱、引誘皇帝放縱享樂,趙昀要麼置之不理,要麼貶斥朝臣,對董宋臣百般回護。
賈似道則避開了這些敏感問題,而是以董宋臣在不久前的宋蒙之戰期間主張遷都為突破口,抓住他政治上的把柄,向趙昀施壓。最終趙昀無奈,終於將董宋臣逐出了宮廷。
之後,他將通過依附、賄賂董宋臣而獲任官職的官員全部罷免,對其中作奸犯科者抄家連坐。宋理宗後期宦官乾政的局麵為之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