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班師回京的第三天,宋理宗在宮中設禦席,宴請賈似道。
似這般場合,參加禦宴的官員要帶著自己有品級的夫人。賈似道的夫人若活到今日,必是個一品國夫人的誥命,可惜早逝。而妾室就沒有這個資格,想討個九品的孺人也不行。不管平日在自家宅中再是受寵,在外的官樣場合也沒資格參加,尤其是禦宴,帶自己的妾室入宮赴宴,是要被認為大不敬的。故而賈似道入宮,帶的是賈旭。
賈旭其實不想來,他現在迫切的想離開臨安府這個安樂窩,到地方上去一展宏圖,而對自己這個當了幾十年皇帝,也沒在曆史上留下啥好名聲的大姨夫毫無興趣。隻是父命難違,也隻得挑了幾個好看的大瓶子,裝滿了酒,帶著一起進了宮。
臨安城中的皇宮,與曆朝曆代相比,都遠稱不上宏偉,畢竟此處隻是“臨安”,將來總有一天是要還於舊都汴梁的。隻是紹興、隆興、開禧、端平,宋軍數次北進,都因為各種原因潦草收場,便隻能就這麼湊合著“臨”了一百好幾十年。
賈旭隨著其父自南邊的麗正門而入,在理宗的貼身內侍董宋臣的親自引領下穿過朝會區、後寢區,直到後苑區的小西湖。
為了表示自己不忘故土、勵圖北伐之誌,南宋曆任皇帝也沒有對皇宮進行過大規模的擴建。隻是內裡的修繕和裝飾,卻也是一刻也沒停過,導致南宋皇宮雖沒有唐代和北宋那般恢弘大氣,但是沿途層巒疊嶂、曲徑通幽的造景,一座接著一座雕欄玉砌的樓閣,隨處可見的奇石怪木,無不展示了工匠的用心機巧和皇室的靡靡之風。
那些戍守邊關、矢誌不忘北伐中原的將士,如若有機會進了這皇宮,便應知道,他們的皇帝,早已經“安”了。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雖說是宴請賈似道,但也不可能是叔舅二人枯坐對飲。皇後攜諸嬪妃皇子自不必說,在京四品以上官員悉數出席,有名望的文人雅士也薈萃一堂,甚至還有城中院子裡的名妓,可謂三教九流、比肩接踵、躬逢盛事。
美女誰都喜歡,作為皇帝也不例外。宋理宗趙昀在這一點上就比他的祖宗們要做的更進一步,想當年宋徽宗趙佶這般風流皇帝,喜歡李師師,也不過是偷偷挖條地道去幽會,趙昀卻不顧臉麵,直接把臨安名妓唐安安接到宮中,還頂著朝野內外一片罵聲,對其極儘榮寵。唐安安家中的用具——從妝盒酒局,到水盆馬桶,全都是用金子打造的;連擦腳布都是上等的綾羅綢緞;各種珍奇異寶,更是數不勝數。
也許是有彆於後宮嬪妃端莊秀麗的美,娼妓身上透骨風騷的媚更討趙昀的喜歡,一個唐安安還不夠,他經常召其他青樓女子進宮,徹夜歡宴、重賞厚賜,玩的是不亦樂乎。
就像今日,小西湖畔環肥燕瘦、蛾眉曼睩、佳麗雲集、爭奇鬥豔,感覺臨安城裡但凡有些名氣的歌妓舞姬、樓舫紅牌,都齊聚於此了。
而所謂的禦宴,也不止是吃飯,更像是一場大型的遊園會,眾人自午後散衙便陸續進宮,一起看著歌舞、吟著詩詞,互相交流、吹捧,要一直熱鬨到深夜方歸。
這樣的場合賈旭自然不會受到什麼關注,趙昀隻是在賈似道引薦時拍了拍跪在麵前的賈旭的肩膀,誇自己這個外甥一表人才,勉勵他要好好為國效力,幾句客套話之後便再也無暇理會他。至於其他人,大家的眼睛都瞄著美女,誰有閒功夫搭理他?
就這樣在宮裡混了一個多時辰,好在總有些道德名士受不了這烏煙瘴氣,早早告退,賈旭便跟著溜了出來。
隻是沒想到,回府的路上,卻偶遇了正要去飲宴的範文虎的車馬。而範文虎見是賈府的車,還以為是賈似道,急忙攔住上前拜會,卻不想車裡坐的是賈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