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連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影,裴奕踏出的腿生生停了下來。
軍醫又將藺君朔麵上的白布輕輕覆下。
“世子,節哀。”
藺玄瑞沉默著拜了三拜,俯身為父親整理衣冠。
臨行前母親的囑咐猶在耳畔,他又想起前世的殘缺歲月。那時他是東宮儲君,父親是教導他習武的將軍,諄諄關懷毫不吝嗇。
一世師生,二世父子,如今匆匆彆離。
“戰事緊急,榮陽侯的遺體在這裡並不妥,本王已遣人回京上稟陛下。”裴奕的聲音聽不出悲喜。
藺玄瑞的手觸至那處箭傷,抖如糠篩,恍惚間竟看見藺君朔的胸膛起伏一瞬。
他定睛一看,那微不可察的呼吸微弱至極,卻並不是幻覺。
“父親沒死!他還活著!”
裴奕皺眉向前,一旁的軍醫連忙診脈,藺玄瑞殷切地看向軍醫,心跳如擂鼓。
半晌,軍醫挪開手腕,歎息著搖了搖頭。
藺玄瑞眼中的光瞬間熄了,“……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了……”
他一把掀開白布去探藺君朔的鼻息,又慌亂地感受體溫,可奇跡沒有發生。
方才的一幕好像真的他的幻覺。
“玄瑞……”
“閉嘴!”藺玄瑞瞪向欲言又止的裴奕,“誰讓你這麼叫我的?”
咻——楚王侍從抽出刀劍,麵容肅嚴,裴奕回頭冷聲道:“退下!”
藺玄瑞滿腔憤恨地質問:“我在彰城六日,為何密探消息永遠都是無戰事,難道不是你從中攔截,以偽謗真嗎!”
“不是我。”裴奕坦蕩磊落,“是你父親截住密探,他不想你涉險……”
“當真嗎?”藺玄瑞猛然起身,直直與裴奕對視,“你敢說你對我來西夷毫不知情?敢說你問心無愧?敢說你——”
他抬手指向榻上之人,“——對他的死沒有半分期盼?”
一番越禮犯上的責問,令裴奕麵色鐵青,藺玄瑞視線冰冷,“父親的遺體,我要親自運送回京安葬,不勞楚王殿下關心。”
“胡鬨!如今正值大戰……”裴奕頓了一下,“你無令離京,串通煽動軍中將士私自來境,當真以為本王無法治你了嗎!”
“王爺說得對,您在軍中手握大權,我豈敢違背?”藺玄瑞諷刺地笑了一聲,“不過你以為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你緊隨大軍而後直取西夷腹地,為何不駐守城池?”
“既然已經知道下毒,西夷趁亂進攻,為何不避,幾座沙土堆起的城真有大安將士的性命重要?還是你想借此契機解決哪個人?”
他太過激動,慨然激昂,帳外的人已然被驚動,全都衝了進來圍住藺玄瑞,李康鶴與宋寒箏也跑進來,站在藺玄瑞身後。
兩方對峙,勝算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