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燃本人半點感覺都沒有。
丟臉?
這是填飽肚子保住命才會考慮的問題。
陸燃還不知道一年後自己會不會再次經曆車禍,躺進暗無天日的病房。
他哪有心情考慮這些。
況且,資助大會本來就是高校裡正常舉辦的活動。
隻有沈家人才會覺得丟臉。
“我說的哪裡不對?”陸燃反問她。
“什麼叫你是孤兒?”沈夫人發泄著心裡的怒氣和恐慌,“我和你爸還沒死呢?況且我們不是把你找回來了嗎?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你說得對。“陸燃點頭。
他直接往外走,“所以趁現在人都還在,我去澄清一下。”
沈夫人腦子一懵:“澄清什麼?”
“當然是澄清我的父母都健在,還找到了我,隻不過不願意認我,不僅不給我生活費學費,問我要房租。”陸燃說。
他說著直接拉開了空教室的門,一步踏進了走廊裡。
而後像是剛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補充:“還要誠實地告訴他們,我親媽現在就坐在台下。”
一句話戳中了沈夫人的軟肋。
聽著陸燃的話,她簡直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要是讓陸燃把這些抖出去,沈家才是真的麵子裡子都沒有了。
沈夫人原以為陸燃隻是小打小鬨,想引起她的注意,沒想到陸燃當真抬腳往會議室走。
沈夫人慌了:“快!快!快攔住他!”
她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什麼優雅,直接撲過去拉住陸燃的手。
陸燃轉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這位夫人,這樣拉拉扯扯不好吧?”
這會兒他們正站在走廊裡。
陸燃一句話,周圍路過的學生都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沈夫人笑僵在臉上。
她連忙站直身體,軟下態度對著陸燃低聲道:“你到底想要什麼才能放棄這場資助大會?”
“你覺得呢?”陸燃問。
沈夫人道:“讓沈家正式把你認回來?這事兒已經在籌辦了,你急的話我去催催你爸。”
她軟下聲音:“所以燃燃你彆胡鬨行嗎?”
陸燃半點不信她畫的餅。
“您想多了。”陸燃低頭看著麵前的女人。
看著自己的母親。
他笑了笑,道:“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孤兒,隻想和一個企業簽訂普通的資助合約,好好畢業,然後打工還債,僅此而已。”
說著他掙脫了沈夫人的手臂,獨自一人往會議室走。
陸燃表情很平靜,心情也很平靜。
靜得如同上輩子躺在病床上,靜靜凝視著天花板時一樣。
直到他走到拐角,猝不及防和坐著輪椅的紀旻撞見。
陸燃:“……”
他下意識抬頭朝紀旻身後看。
“陳管家還在會議室裡。”紀旻道。
“哦。”陸燃應了一聲。
走廊上的同學陸續回了會議室,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紀旻視線越過欄杆,往教學樓下看。
陸燃從他身後路過。
“算盤打得不錯。”看風景的人冷不丁出聲。
陸燃驟然停下腳步。
紀旻半瞌著眸,聲音淡且低:“在這個場合逼著沈家和你簽了資助合同,既保證這大學四年的生活,又可以在畢業後順理成章進入沈氏。”
“進了沈氏,你身份的籌碼更重,可操作的東西更多。”
陸燃緩緩握緊拳頭。
紀旻說的沒錯。
一開始他的的確隻是想找一份資助。
但仔細考慮之後,發現如果沈家從中作梗,沒有企業會要他。
所以,這場資助大會,陸燃盯上的就是沈家。
“你怎麼偷聽我說話。”陸燃低著頭抱怨。
“我可沒有這種習慣。”紀旻道。
陸燃:“……”
那就是猜的。
他絞儘腦汁想出的好辦法,在男人眼裡隻是一眼就看破的小伎倆而已。
“你……要乾什麼?”陸燃有點戒備地問。
紀旻倏爾從樓下收回視線,側頭看他。
明明應該是打了場勝仗。
但少年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非但沒有絲毫喜悅,身上更是泛著股死寂。
“陸燃。”
他冷不丁叫了少年的名字。
少年卻未曾像那天在車中一樣,蹲下身仰著臉看他。
而是站在走廊裡,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微微轉過頭,從眼角落下一束清淺的視線。
“我送你去出國吧。”紀旻道。
他話落,滿身戒備的陸燃忽而睜圓了眼睛。
“在沈家,你鬥不過沈星遇。離開沈家,靠你的能力也能過得不錯。不要覬覦不屬於你的東西。”
紀旻言儘於此。
他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更是對私生子沒什麼好感。
說那麼多,已經是破天荒的怪事。
聽到他的話,對麵的少年眼中的驚訝已經褪去。
恢複成了平時波瀾不驚的模樣。
嘴角甚至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還低低重複了一句:“不屬於我的東西?”
紀旻莫名覺得這小孩臉上的笑有些刺眼。
他有些疲憊,瞌了瞌眼眸。
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眼前懟了個手機屏幕。
屏幕上亮著個收款碼。
剛剛還離他老遠的人腆著臉蹲在他輪椅旁邊,黑眸晶亮地看著他:
“出國就不用了,多麻煩呀。您折個現把錢發給我吧?”
紀旻:“……”
“我的錢那麼好賺?”他冷笑。
“不給啊?”陸燃盯著他,“不給那你說什麼?”
說著他收起付款碼,罵罵咧咧站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