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在太陽穴輕敲幾記,阮桉晉隻覺腦袋昏沉,好似丟了什麼東西。
丟了什麼呢?
他一時想不起。
外間早備好了衣裳,紅豔風流,配著相應的鎏金羽冠,貴重非常。
探指輕觸廣袖滾邊上的如意暗紋,阮桉晉蹙眉站了良久,最後揀了一旁的霜色長衫。
紅封束腰,發尾係上一枚精巧的金色鈴鐺。
他在鏡前看了許久,漠然轉身離開。
倏爾,鈴聲琅琅。
候在溫池洞口的阮添財猛的抬頭,望了過去。
那一刻,他隻覺雪峰之巔的冰霜墜入了眼眶,刺目的白讓他心裡驟然發冷。
這,還是阮桉晉嗎?
葉卿的藥終究還是失了效,此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將白費。
淚水奪眶而出,無聲的悲鳴在耳際炸響,阮添財幾步上前,右手高高揚起,將落未落之際,他頹然收回力道,最終落在阮桉晉麵上時,竟比他的呼吸還要輕。
“阮桉晉!你這是要作何?他走了,你就要作賤自己,活成他的模樣嗎?”
阮桉晉不躲不避,麵色淡如一潭死水,好似阮添財嘴裡說的根本不是他。
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席卷而來的無力感讓阮添財肩頭垮了又垮,他殷殷看向阮桉晉,想從那雙漠然的眼睛裡找出一點熟悉。
那裡映襯著他的身影,照見他麵上的憂心忡忡,可等他仔細去瞧,卻什麼都沒有。
阮桉晉的目光好似穿透了他,直通漆黑的深淵鬼蜮,毫無生氣的讓阮添財遍體生寒。
“你準備丟下阮家,為他而活。”
無悲無喜,沒有質問,陳述的語氣宣告著既定的事實。
不再奢望得到回應,阮添財斷然轉身,向來挺直的脊背緩緩佝僂。
無形的失望千絲萬縷的纏繞上阮桉晉,包裹著他,令他呼吸艱難。
麵對阮添財失落的背影,他死水般的眸子終於轉動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什麼聲音也沒有,唯有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是他不配做阮家少爺。
自阮桉晉醒來便清楚的知道,阿生回不來了。
他本該去死,如承諾般,可這條命是阿生換來的,他無權輕生。
故而,阮桉晉在蘇醒那刻死去,活著的,是阿生……
*
阮桉晉提前醒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葉卿那兒,得了消息的他攜風急馳而來。
僅一個照麵,阮桉晉的脈門便被葉卿牢牢扣在指下。
屋裡不見其他人,隻有阮桉晉一人端坐在側,鬢發梳理的一絲不苟,衣衫整潔半分褶皺也無。
葉卿隻覺格外礙眼,眸光膠在發尾的鈴鐺上,他清了清嗓子,啞聲開口。
“嗯,恢複的不錯,餘毒已清。”
阮桉晉淡淡點頭,拂衫而起,就要離去。
葉卿盯著他毫不滯澀的動作,從喉間擠出一聲譏嘲。
“嘖,你真以為換了身皮就成了他?”
阮桉晉隻當聽不見,步伐加快。
葉卿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阮桉晉,你可知,是我殺了他。”
前進的步子生生止住,阮桉晉身子猛的僵住,不再動彈。
他知這是葉卿的激將法,他也知,除了葉卿,無人能行這以命換命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