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了個兒子?”
鬱星禾:啊?
桑取容也緩緩露出疑惑的表情。
鬱星禾被他爸這句打了個措手不及,懵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看他爸就準備跨過心裡的坎兒,對著小桑同學叫大孫子了,他趕緊解釋。
“不是,不是!您想什麼呢都?”他皺眉。
鬱關山覺得這話有點耳熟,很像自己和老婆以前總是訓兒子的:我不知道你腦子裡一天都在想些什麼。
……這是什麼現世報嗎?風水輪流轉?
鬱星禾說:“爸您也知道我這個性向情況啊,肯定以後是沒有小孩的。所以呢,我就非常有先見之明地找了個好苗子,培養一下。”
見他表情認真,鬱關山目光犀利起來。
“你們兩個……差幾歲?”
鬱星禾想了想:“三歲吧。”
然後他就聽見他爸輕聲念了一句:“抱金磚啊……”
鬱星禾這邊表情繃不住,桑取容那邊聽著,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總算知道鬱星禾那些語出驚人都是遺傳誰的了。
看著鬱星禾滿臉尷尬地急趕兩步過去,手腳一起比劃著給他爸解釋,他爸雖然一副不怎麼理解的樣子,卻也一直耐著性子在聽。
桑取容墨色的眸子略深了些。
鬱星禾的家庭情況,似乎也和外界傳言的不太一樣。
圈子裡都說,鬱關山和夫人對這個兒子向來嚴厲疏冷,鬱星禾和家裡也沒什麼親情可言,每年鬱家宴會上“一家人”的塑料親情都是眾人的看點,那個鬱星禾不在宴上落他爸媽麵子一次,是決不罷休的。
鬱關山之所以一直沒有和鬱星禾撕破臉,是因為鬱星禾即便瘋,也是個有手段的瘋子。京大金融係不是誰都能上的,就算是企業家捐樓也不行,京大不缺你一個企業家校友。
當年鬱星禾高考成績在圈子裡傳得滿城風雨,當時沒有人懷疑這個瘋子有真材實料,隻不過近兩年鬱星禾行事愈發離譜,才讓一些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現在看著……雖然父子倆不能說親昵,但也沒到決裂的地步。
桑取容垂眸,耳邊不時傳來鬱關山壓低了、但沒完全壓低的聲音。
“鬱星禾你,不是你老子我說你,要找你也找個小一點的啊?這個太大了,搞不好你倆誰先死呢。”
桑取容:……?
他腦海裡有點懵,這麼多年,在桑家以外的地方,他向來都隻有在彆人耳朵裡聽到“桑取容是個天才少年”的份,從來還沒有人說過自己年紀太大。
有那麼一瞬間桑取容懷疑,他們說的真的是我嗎?
還有一個瞬間他冒出一股衝動,跟鬱星禾和他不靠譜的爸說,站在你們麵前的是十五歲就斬獲數學物理競賽雙金獎,隻不過留到十七歲才保送京大軟件工程的天才少年。
桑取容深吸一口氣。
他很久沒有這種耐不住性子的時候了,以至於席銳他們都說,自己十七歲卻有著二十七歲的沉穩。
桑取容:我的青春好像回來了。
那邊,鬱星禾終於嘀嘀咕咕地把他爸腦子裡奇怪的設定勸走,說:“我們小桑很厲害的,保送京大。”
桑取容含蓄點頭。
鬱星禾想了一會兒:“長得也好看。”
桑取容:?
就沒了?
他是除了這張臉以外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嗎?
鬱星禾撓撓頭,沒敢在他爸麵前多給小可憐編人設,怕他兜不住底,索性拿過茶幾上桑取容交給他的手稿遞給真·鬱總。
“爸您看啊,這是小桑早上旁聽合作談判寫的總結。”鬱星禾說,“他第一次聽,我覺得真的厲害了,對這些詞彙、概念什麼的,都上手的特彆快。”
鬱關山表情冷肅地接過來,看了兩眼,眉頭微微抬了一下。
他這邊抬眉毛,桑取容那邊也跟著抬了抬眉毛——他有些驚訝於鬱關山的反應。
桑取容自己清楚,他那份報告摻了多少水,刻意把下意識要寫深的東西淺淺帶過,把一個沒什麼商業見識的高中生的人設塑造得明明白白。
就這東西也能入了鬱關山的眼的話,那這位白手起家的大佬未免和他這篇文章一樣摻大水了。
屋裡其他兩位男士各有心思,城府個定個的深,鬱星禾站在兩個人中間,笑得毫無內涵。
“是不是挺好?”他問他爸。
鬱關山沉吟兩秒:“不像是高中生寫得出的。”
一瞬間,鬱星禾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也不看是誰教出來的。”
鬱關山絲毫沒給麵子,嗬嗬冷笑:“你教?”
鬱星禾毫不臉紅地拉出原主學霸身份:“我好歹也是京大金融係的好吧。”
看了兒子一眼,鬱關山扯扯嘴角,一切儘在不言中。
兒子高中成績怎麼樣他很清楚,但上了大學以後徹底一落千丈,據說是對金融係惡心,不願意去上課。輔導員建議他轉個專業,鬱星禾每次都帶著惡劣的笑容拒絕……個中緣由,鬱關山始終沒有弄清楚過。
但至少他清楚鬱星禾的水平,搖頭:
“你能教出來這水平,我跟你姓。”
說完之後,年過半百的成功男士又是一陣後悔,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恨自己這張不會好好說話的嘴。
鬱星禾皮了一下,聳聳肩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本來就跟我姓。”
“嗯,也對……等等對個屁啊!”
被兒子思路帶跑偏的鬱關山咬牙,什麼後悔都忘了,一拍桌子:“反了你了!”
鬱星禾見好就收,縮縮脖子不說話了,隻笑。
看到兒子沒有生氣,鬱關山也鬆了口氣,他不好說什麼套近乎的話,隻輕輕哼了一聲以示放過。
緊接著,這位叱吒商業版圖大半生的企業家的目光,一道利箭般驟然落到了桑取容身上。
桑取容下意識要回以毫不示弱的凝視,卻在擺正視線的前一秒收回來,低垂著看向膝蓋上的白絨毯。
這種眼神他在鬱星禾眼底也看見過,是他被送到璋山彆院的第一天,見到鬱星禾的第一麵。
但鬱星禾的眼神遠不及他父親的壓迫感,因而桑取容在他開口說出越界的話時,伸手給了他那一巴掌。
緊接著,被打了一巴掌的鬱星禾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桑取容心裡下意識回憶起以前的事,麵上安安靜靜地扮演起無害的小可憐。
他不信鬱關山沒查過自己,既然查過,他就更加不能露餡。
鬱星禾好騙,他父親可是隻實實在在的老狐狸。
幸而,鬱關山的目光也隻停留了兩三秒,這位成功中年男士正如他說的一樣繁忙,起身準備走了。
這趟沒報什麼希望的環彥之旅,鬱關山倒是收獲了滿滿的驚喜回去,不論是兒子對公司事務的上心、那句“查一查”,還是跟孩子關係莫名其妙的緩和,都讓鬱關山有些壓抑的激動,以至於起身的時候差點左腳絆右腳。
鬱星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嘴也很快:“您彆碰瓷兒我辦公室擺設啊。”
鬱關山一低頭,就看見鬱星禾正偷摸摸用腳把剛剛絆了自己一下的障礙物毀屍滅跡,定睛一看,赫然是三包辣條。
……
鬱關山臉部抽了抽,終究還是沒說話。
驚險過關,鬱星禾順了口氣,看向安靜做透明人的桑取容,剛想用眼神激動地示意這位通過考核的“繼承人”打個招呼送行,突然想到自己睡著之前的擔憂。
太得意忘形了……他的人設!!
鬱星禾不用回憶都知道,自己今天一整天簡直是一邊過一邊脫馬甲,偏執大佬的人設在他爹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就蕩然無存。
雷劫現在還沒劈下來真是謝天謝地!!!
鬱星禾一抖眼皮,再看過去已經眼神凶狠到要吃小孩。
“桑取容!來送人。”
常年維持小可憐人設的老戲骨桑取容聞聲抬頭,眼底帶著細細的緊張,雙手攥住絨毯,努力大方卻依然沒什麼聲音地道:“鬱總……慢走。”
怎麼又活回去了?鬱星禾心裡咯噔一下。
該不會是他爸給人嚇退化了吧?
於是鬱星禾重複:“我在家說過什麼?聲音——”
桑取容抿唇。
在家逼他崩人設也就算了,在外麵也要墮他老戲骨的名聲?
鬱關山五十多年的人精,一眼看出這個坐輪椅的少年眼底的掙紮,皺眉,毫無預兆一腳就貼上了鬱星禾屁股。
雖然收著力道,隻是做個動作威懾,但鬱星禾還是被嚇了一跳——物理意義上的“一跳”。
鬱關山凶道:“又犯病了是不是?”
有口難言的鬱星禾張著嘴阿巴一下,又被他爸下一句訓斥擋回去。
“既然認定了小桑,就把你那破脾氣給我收收!”
“不是,我——”
他最終還是沒敢說出“我隻是演戲”,怕這也是觸犯雷劫的點。
突然,鬱星禾腦海裡靈光一現,轉頭看向窗外,月明星稀,天氣大好。
鬱星禾忽然激動起來。
他本人想要轉變人設的時候,雷劫可能會被戳中敏|感詞要劈人,但是,如果是外力逼迫呢?
如果原主這個身份,被無法違抗的人逼著改變人設呢?血脈壓製夠不夠?
你這個臭雷劫還能劈到我頭上不成!
鬱星禾兩眼放光,見到同誌一樣激動地握住他爸的兩隻手。
成功中年男士訓完兒子,正在心裡深刻懺悔檢討,表麵一臉冷酷,心裡著急地不知道怎麼彌補兒子受傷的心靈,並發誓以後管住自己這張破嘴,不要再罵兒子了。
鬱關山突然被兒子深情拉住雙手,一瞬間回憶起幼兒園時他唯一參加過的兒子的親子活動。小小的孩子捏著父親有他手腕粗的三根指頭,雙眼明亮地說:我愛爸爸。
鬱關山忽然就紅了眼,嚴父的包袱瞬間潰不成軍,拖欠十幾年的道歉溜出嘴邊。
“……抱歉兒子,爸以後不罵——”
“爸!”鬱星禾抓著他的手,極度興奮地上下握了握,嗓門直接蓋住老父親難得的細膩情緒。
鬱星禾喊:“爸你以後多罵我兩句!”
?
???
鬱關山眼睛不紅了,嗓子也不哽了,嚇得一瞬間甩了兒子的手。
這小子……這小子哪裡是瘋脾氣好了?
這是得了更大的病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