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裡,一股悶熱的,夾雜著濃濃藥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宋年夕腳步頓了頓,麵不改色的走進去。
龍床上的老人睜著眼睛,鬆弛的皮膚上斑斑點點。
歲月,不曾因為他是個皇帝而放過他。
玉淵在半丈外停下,不跪不拜,“聽說你絕食了?”
用一個你稱呼帝王,這若放在從前,這是何等的大不敬啊!
果然,老皇帝眼珠子轉了幾下,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想死,還不簡單!”
玉淵像是渾然沒有察覺自己無理,詭異一笑道:
“我這裡多的是致命的毒藥,有七竅流血而亡的;有全身腐爛致死的;還有如一萬隻螞蟻同時啃
噬你心臟的…我不介意把這些毒藥都用在你的兒孫身上。”
寶乾帝眼珠子驟然睜大,額角青筋暴出。
“其實按我的意思,你早就不用留著了,但李錦夜是個孝子啊,他還想打完了仗回來,好好兒的替你養老送終呢!”
玉淵上前半步,繼續道:“對了,順便告訴你一下,蘇長衫死了,鎮西軍沒了,涼州,荊州都被匈奴人給破了。那些被破的城池,男人被殺,女人被奸,白白嫩嫩孩子成為兩腳羊,你一向自以為得意的盛世走到了儘頭,他日百年人後,史書工筆該怎麼寫你是好呢?”
寶乾帝半張著嘴,嘴裡發出“霍霍霍”的聲音,顯然是怒到了極致。
“皇帝啊,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活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畢竟大莘現在這副樣子,到了下麵,是沒臉和祖宗交待的。”
說罷,玉淵轉身,輕聲道:“一個帝王擔不
起這個天下,如同將軍拿不起刀,農人舉不起鋤頭,繡娘拿不起針一樣,廢物罷了,沒資格要死要活!”
寶乾帝壓在喉嚨裡的嗓音,始終發不出來,但眼中的殺意快要滿溢出來。
但又有什麼用呢!
帝王的權力被奪,和普通垂死的老人沒兩樣。
李公公看著自己侍候了幾十年的主子這副乾瞪眼的樣子,悲從中來,迅速抹了一把淚。
玉淵冷冷看他一眼,道:“公公哭什麼呢?哭你的主子如今落到了這步田地嗎?你可曾想過,那些死兒死女死爹死娘的百姓,他們找誰哭去?所謂千古明君不過是一場笑話!”
玉淵低低地笑了兩聲,轉身離開。
李公公衝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榻前,哀哀欲絕道:“皇上啊,您彆和安親王妃一般見識,好歹吃點罷!”
寶乾帝張了張嘴,含糊的吐出一句話:“我
要…活…要…睜…著…眼…睛…看…他…們…的…下…場!”
…
兩日後,夜未央。
玉淵回到王府,累得懶得洗漱,和衣躺下。
江鋒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小姐,軍中傳來消息。”
“你說吧,我累了,已經歇下,就不請你進來了!”
“大軍已入豫州,王爺寫了一個字--安。”
玉淵勾起嘴角,“那安字寫得可是龍飛鳳舞,下筆有力?”
“小姐,筆道蒼勁,渾然天成。”
“是真安,你去吧!”
“還有一事,孫將軍已籌得八萬擔糧食,明日一早押送出京。”
玉淵睜著像鐵塊一樣沉重的眼皮,歎道:“
八萬擔,遠遠不夠,告訴他使出些手段來,再征!”
“是!”
玉淵緩緩閉上眼睛,意識消失前,她想:暮之,我定不會讓你餓肚子,定要讓大莘的前方的士兵吃飽穿暖,耗也把匈奴人給耗死!
江鋒在牆外靜靜等了片刻,見再無聲音傳來,這才向門口的羅媽媽招了招手。